十幾年前我任教的系所要出一份電子報，向我邀稿。彼時金融海嘯的餘波猶存，我有感於未來世界的不可測，於是寫了一篇「花點時間看看，不會吃虧的──老師愛說教」給系上的同學們。其中有一段如下：

「…..能夠學會明辨是非，可能是你在大學裡最重要的一門課，等你離開學校，才會發現這個社會是非常複雜的，對你好的人，不一定是為你好；嘴上稱讚你的人，心裡說不定有別的打算。……明辨是非說來容易，但做來絕不那麼簡單。」

        我並不曉得有多少同學把這段話聽進去，但是十幾年後的今天，我已經是退休年齡，卻發現我當年還真是「好傻好天真」。不，不是我覺得我說的不對，而是這一連串自導自演的「反串事件」，讓我發現，這個社會人性的扭曲與信任的崩壞，已經到了難以想像的地步；更讓我痛心的，是不曉得有多少可以當我學生輩的年輕人，正沈迷於其間，絲毫沒有羞恥和懺悔的心情。

        其實「反串」這種事，歷史上並不少見，但是主要發生在敵對雙方的「間諜戰」上面，或是商場甚至黑社會的「臥底」上面。然而令人吃驚的是，這次林瑋豐自承的「反串」，所進行的是政治鬥爭，使用的工具是影響廣大年輕人的網路，而最大的背後嫌疑人，竟然執政黨！

        我絕對相信，林瑋豐不是唯一，而是一群反串裡頭那個「不小心被抓到」的；而且見諸他閣下過往的豐功偉績，屢仆屢起，我絕對相信他只是會認為自己倒楣被抓到，而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同樣的，與他同樣的貨色，被逮到的誰誠心懺悔過？楊蕙如有認罪道歉嗎？她說她只是「提供網友打工的機會」哩！

        熟令致之？我今天把矛頭指向民進黨，民進黨也不要叫冤，太魯閣號的慘劇，趙介佑的囂張，一個禮拜兩次大停電，哪一次不是先帶風向，再切割，外帶模糊焦點騙人？拿這次疫情來講，疫苗一下子三月到，一下子四月到，現在說六月到，價錢好像是國防機密，扯不過了就說「有人不希望台灣太高興」，真是把人氣得不知道該講什麼！現在又來個「校正回歸」──我真不曉得是誰發明這套說法的，用意為何，最直接的影響，就是老百姓失去了對政府的信任，數字都可以改，那還有什麼不能改！

        我們這個社會，是建立在一個基本的道德感之上的，抽掉了這個，那麼勢必造成信任的崩壞，而這個崩壞，則是來自人性的扭曲。我上面提到「反串」的例子，無論是戰爭、商場甚至是黑社會，多少還有點效忠的力量在支撐，但是當今完全是功利作祟，在上面的是為了權，在下面是為了錢，都可以毫無羞恥的為所欲為，完全不顧何為人性，何為道德。當這個窟窿被揭開之後，我們除了發現那是個臭不可聞的蟑螂窩之外，更對人與人之間的信任產生高度的懷疑，原本應當是風俗淳厚的社會，卻成了處處都可能是「無間道」的醜惡世界。

        這一連串的事件，對於我來講，已經產生深遠的影響。在明辨是非這一點上，我是「超前部署」的──我從來不輕易相信任何政府的宣傳，對於不同的講法，我都會相互比對，考慮是否合乎邏輯，再決定是否合理。因此，除了不看顏色明顯的媒體之外，我早在一年多前，就退訂了原本是好笑的「眼球中央電視台」和「夜夜秀」，幾個原本挺有趣脫口秀視頻也不看了。但是，但是，我這樣就不會被騙嗎？

        我開始合理的懷疑，那些上節目的名嘴，有許多是用分配工作的方法評論的；一些聊天室的留言，用簡體字的搞不好是假冒小粉紅的台獨；我的blog偶而有不講邏輯，死纏爛打的訪客，他們的立場真的跟留言一樣，還是想試圖誤導我？甚至，這次PTT把林瑋豐給揪出來，會不會本身就是一場反串大戲？擺出公正不阿的態度，創造一個民進黨政府表現大肚包容的機會？

        好吧，既然都講到這樣，我當然可以合理懷疑，民進黨根本就不想台獨，他們有沒有可能是共產黨反串的，故意拉高海峽兩岸的緊張情勢，同時不動聲色的把台灣搞爛，讓共產黨的「統一大業」水到渠成？

        不曉得十幾年前，我在系上電子報的那篇東西，到底有多少學生看過。今天我坦白說，當年身為你的老師，我承認，我現在什麼都不敢相信了。人性已被扭曲，信任已然崩壞，我還能相信什麼？用我自己的話來講，「明辨是非說來容易，但做來絕不那麼簡單。」，這個道理，我原來到今天才曉得。

田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