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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整菴論時賢
2013/08/31 12:15:00瀏覽5|回應0|推薦0
整菴既為明代中期之大儒,其自不免對明初諸儒之看法多所閱覽,且多所批評。又對於和他同期之學者如王陽明、湛甘泉,整菴亦不乏評衡指點之語。本文且就其對時賢之看法作一析述,以見整菴論時賢之大略。

有明一代之學術,始於吳與弼康齋。整菴對康齋評價甚高,其曰:

吳康齋之志於道,可謂專且勤矣。其所得之淺深無所考見,觀其辭官後疏陳十事,皆組織聖賢成說,殊無統紀,求之孟子反約之旨,得無有未至乎?其辭官一節,真足以廉頑立懦。察其初意,亦非以不屈為高,蓋欲少需歲時,有所獻納,觀其合否,以為去就之決也。但當時事體殊常,形勢多阻,淺深之際,斟酌為難。諸老所以不復堅留,其或有見。而康齋之決去,所得亦已多矣。《謇齋瑣綴錄》記康齋晚年一二事,雖未必誣,然好學如康齋,節操如康齋,何可多得?取其大而略其細,固君子之道也。

康齋在義理立場及工夫實踐上皆宗守朱子學。其雖有為石亨所薦,後又輾轉辭官不仕一節,但後人多不據此以斥康齋,反認為康齋處事合宜。整菴此處之評價,一方讚揚康齋之節操品行,一方體恤康齋辭官之原由,確是對康齋恰當的評價。又其說:「取其大而略其小,固君子之道也」,由此也可見整菴觀人胸襟之開闊。

從學於康齋者又有胡居仁敬齋,亦為明初之大儒,著《居業錄》,極言程門工夫中之「敬」。整菴對敬齋也有評點之語,其曰:

胡敬齋大類尹和靖,皆是一「敬」字做成。《居業錄》中言敬最詳,蓋所謂身有之,故言之親切而有味也。然亦儘窮理,但似乎欠透。如云「氣乃理之所為」,又云「人之道乃仁義之所為」,又云「所以為是太和者道也」,又云「有理而後有氣」,又云「易即道之所為」。但熟讀《繫辭傳》,其說之合否自見。蓋朱子雖認理氣為二物,然其言極有開闔,有照應。後來承用者,思慮皆莫之及,是以失之。若余子積之《性書》,則其甚焉者也。《性書》有云:「氣嘗能輔理之美矣,理豈不救氣之衰乎!」余偶為著一語云:不謂「理氣交相為」,賜如此!

敬齋之「敬」,整菴頗為讚賞。惟敬齋仍本朱子之舊路,謂理氣在存有論上為具有同等地位之二者,此點整菴在「理氣一物」之眼光下似不能認同。整菴又依其「理氣一物」論,批評敬齋之同學余子積。除此之外,整菴也不滿胡氏之評禪,其曰:

胡敬齋力攻禪學,蓋有志於閑聖道者也,但於禪學本末似乎未嘗深究,動以想像二字斷之,安能得其心服耶!蓋吾儒之有得者,固是實見,禪學之有得者,亦是實見,但所見者不同,是非得失,遂於此乎判爾。彼之所見,乃虛靈知覺之妙,亦自分明脫洒,未可以想像疑之。然其一見之餘,萬事皆畢,卷舒作用,無不自由,是以猖狂妄行,而終不可與入堯舜之道也。愚所謂「有見於心,無見於性」,當為不易之論。使誠有見乎性命之理,自不至於猖狂妄行矣。蓋心性至為難明,是以多誤。謂之兩物又非兩物,謂之一物又非一物。除卻心即無性,除卻性即無心,惟就一物中分剖得兩物出來,方可謂之知性。學未至於知性,天下之言未易知也。

胡敬齋認為禪學乃言禪者想像而得,不是實見。整菴卻反對此說法。整菴認為儒、佛皆有實見,只是儒者所見為性命之理,佛家所見為虛靈知覺之心之妙。儒者明心性非一非二,禪學則「有見於心,無見於性」,此方為儒釋之大分界。整菴另外亦為婁一齋辯解道:

《居業錄》云:「婁克貞見搬木之人得法,便說他是道。此與『運水搬柴』相似,指知覺運動為性,故如此說。夫道固無所不在,必其合乎義理而無私,乃可為道,豈搬木者所能?設使能之,亦是儒者事矣。其心必以為無適而非道,然所搬之木茍不合義,亦可謂之道乎!」愚讀此條,不覺慨然興嘆,以為義理之未易窮也。夫法者道之別名,凡事莫不有法,茍得其法,即為合理,是即道也。搬木者固不知道為何物,但據此一事,自是暗合道妙,與「夫婦之愚不肖,與知能行」一也。道固無所不在,若搬木得法而不謂之道,得無有空缺處邪?木所從來或有非義,此其責在主者,夫豈搬者之過邪?若搬者即主,則其得法處自是道,得之非義自是非道,顧可舉一而廢百邪!禪家所言「運水搬柴,無非妙用」,蓋但以能搬能運者即為至道,初不問其得法與否,此其所以與吾儒異也。克貞雖是禪學,然此言卻不差,敬齋乃從而譏之,過矣。

敬齋認為婁一齋見搬木之人得法便說他是道,此乃近似禪宗「運水搬柴」之說。可是,整菴不同意這個說法。他認為一齋此句是以「搬木得法」為道,但禪宗「運水搬柴」說卻是以「能搬能運者」為道,不重「得法」與否。後者明是以作用為性,但婁諒似不如此。因此之故,整菴謂「克貞雖是禪學,然此言卻不差」。

明初朱子學除了崇仁學派(即指吳康齋、胡敬齋一脈)外,還有河東學派,以薛瑄文清為代表。整菴對薛文清之評價,一方面予以高度讚揚,一方面也予以嚴格批斥。他說:

薛文清學識純正,踐履篤實,出處進退,惟義之安。其言雖間有可疑,然察其所至,少見有能及之者,可謂君子儒矣!

又說:

《讀書錄》(案:薛文清之主要著作)有云:「韓魏公、范文正諸公,皆一片忠誠為國之心,故其事業顯著,而名望孚動於天下,後世之人,以私意小智自持其身,而欲事業名譽比擬前賢,難矣哉!」其言甚當。薛文清蓋有此心,非徒能為此言而已。大抵能主忠信以為學,則必有忠誠以事君。事君之忠,當素定於為學之日。

大抵整菴對文清之稱讚,集中在其行事踐履、出處進退上。而事實上,文清此一方面確有過人出色處。錢穆《宋明理學概述》記文清生平如下:

薛瑄,山西河津人,號敬軒......嘗手鈔《性理大全》,通宵不寐。人稱為薛夫子。時中官王振用事,瑄以鄉人召用,大臣欲瑄詣振謝,拒不可,曰:「拜爵公朝,謝恩私室,某所不能。」已遇振於東閣,百官皆跪,瑄長揖而已。振大恨,陷之罪,繫獄論死。瑄讀《易》不輟。覆奏將決,振有老僕,亦山西人,泣於竈下。振怪問,曰:「聞薛夫子將刑。」振問:「何以知其人?」曰:「鄉人也。」具言瑄生平。振惘然,立傳旨戍邊,尋放還。嗣復起用,為南京大理寺卿。中官金英奉使過南京,公卿餞之江上,瑄獨不往。英返,言於眾曰:「南京好官惟薛瑄。」英宗復辟,于謙將就刑,瑄謂同列曰:「此事人所共知,各有子孫。」石亨奮然曰:「事已定,不必多言。」召閣議,瑄又力言之,終不獲救。其後遂乞致仕。

其一生行事不屈服於權勢,惟義是尚如此,此怎能不令後人稱讚?不令整菴稱讚?然而,就義理立場、學術思想上說,整菴不能無少異於文清。他說:

薛文清《讀書錄》甚有體認工夫,見得到處儘到。區區所見,蓋有不期而合者矣。然亦有未能盡合處,信乎,歸一之難也!《錄》中有云:「理氣無縫隙,故曰器亦道,道亦器。」其言當矣。至於反覆證明「氣有聚散,理無聚散」之說,愚則不能無疑。夫一有一無,其為縫隙也大矣,安得謂之「器亦道,道亦器」耶?蓋文清之於理氣,亦始終認為二物,故其言未免時有窒礙也。夫理精深微妙,至為難言,茍毫髮失真,雖欲免於窒礙而不可得,故吾夫子有「精義入神」之訓,至於入神,則無往而不通矣。此非愚所能及,然心思則既竭焉。嘗竊以為,氣之聚便是聚之理,氣之散便是散之理,惟其有聚有散,是乃所謂理也。推之造化之消長,事物之終始,莫不皆然。如此言之,自是分明,並無窒礙,雖欲尋其縫隙,了不可得矣。不識知言之君子以為何如?

薛瑄對理氣之見解,可見於他下列的文字:

臨川吳氏曰:「太極無動靜,故朱子釋太極圖曰:『太極之有動靜,是天命之流行也』,此是為周子分解,太極不當言動靜,以天命有流行,故只得以動靜言。」竊謂天命即天道也,天道非太極乎?天命既有流行,太極豈無動靜乎?朱子曰:「太極本然之妙也,動靜所乘之機也。」,是則動靜雖屬陰陽,而所以能動靜者,實太極為之也。使太極無動靜,則為枯寂無用之物,又焉能為造化之樞紐、品匯之根柢乎?以是而觀之,則太極能為動靜也明矣。

理如日光,氣如飛鳥,理乘氣機而動,如日光載鳥背而飛。鳥飛而日光雖不離其背,實未嘗與之俱往而有間斷處。亦猶氣動而理未嘗與之暫離,實未嘗與之俱盡而有滅息之時。氣有聚散,理無聚散,於此可見。

理如日月之光,大小之物各得其光之一分,物在則光在物,物盡則光在光。

由第一條,文清似主張理有動靜(「太極能為動靜也明矣」可見),陳來即主此說。然而,試觀梨洲《明儒學案》錄《讀書錄》中數條,文清有云:「太極不可以動靜言」、「性體無為」之語,如是,文清似仍主張理為靜理、只存有而不活動,它是氣之動靜之所以然,其本身卻沒有動靜,同於朱子。又由第二及第三條,可見文清主張理氣不離不雜,在存有論上理氣為二(理無形而永恆長存,氣有形而可聚散),在運行上理不能離氣。合三條而觀,則我們可知文清論理氣無異於朱子。可是,整菴論理氣本不接受朱子視理氣為二之說,其不滿於朱子,遂連依朱子而直說之文清也加以反對、批評。整菴指文清言「器亦道,道亦器」本無問題,問題在視「氣有聚散,理無聚散」,此即同意文清說理氣之運行而不同意其說理氣之存有地位。在整菴看來,理本只是氣之理,非具有獨立的同於氣之存有地位,文清卻謂理無氣仍可常存,此自是大違整菴對理氣之見解,難怪整菴雖敬重文清為人,於此處卻不得不對之稍作批評(此處也正見傳統朱子學和整菴學之差異處)。

有關整菴對薛文清理氣論之批評,詳可參《理氣篇》,事實上,整菴雖許文清言理氣之運行,其實不同意文清理依附於氣以行之說,其許文清只因文清以圓頓表述說理氣之運行故。此中細節,《理氣篇》已述,不復申說。

整菴對薛文清之看法大致如上。而除崇仁、河東學派外,當時儒學尚有陳白沙、湛甘泉一支。此支就師承言乃是接崇仁吳康齋而來(白沙曾從學於康齋之門),就義理言則別於傳統朱子學而上接道南一派之「靜坐見體」。整菴對此支亦多加批評,且抨擊最烈。其論白沙有以下的文字:

近世道學之倡,陳白沙不為無力,而學術之誤,亦恐自白沙始。「至無而動,至近而神」,此白沙自得之妙也。愚前所謂「徒見夫至神者,遂以為道在是矣,而深之不能極,而幾之不能研」,雖不為白沙而發,而白沙之病正恐在此。章楓山嘗為余言其為學本末,固以禪學目之。胡敬齋攻之尤力,其言皆有所據。公論之在天下,有不可得而誣者矣。

此條即整菴批評白沙之學有見於心,無見於性,所謂「深之不能極,而幾之不能研」。他又說:

所謂理一者,須就分殊上見得來,方是真切。佛家所見亦成一片,緣始終不知有分殊,此其所以似是而非也。其亦嘗有言,「不可籠統真如,瞞盰佛性。」,大要以警夫頑空者爾,於分殊之義初無干涉也。其既以事為障,又以理為障,直欲掃除二障乃為至道,安得不為籠統、瞞盰乎?陳白沙謂林緝熙曰:「斯理無一處不到,無一息不運,得此把柄入手,更有何事!」其說甚詳。末乃云:「自茲以往,更有分殊處合要理會。」夫猶未嘗理會分殊,而先已「得此把柄」,愚恐其未免於籠統瞞盰也。況其理會分殊工夫,求之所以自學,所以教人,皆無實事可見,得非欲稍自別於禪學,而姑為是言邪?湛元明為作改葬墓碑,并「合要理會」一句亦不用,其平日之心傳口授,必有在矣。

整菴認為人必須透過格物窮理後才可見理一,白沙卻說先見理一才理會分殊,置格物窮理於無地,整菴因此予以批評。

又說:

《白沙詩教》開卷第一章,乃其病革時所作,以示元明者也。所舉經書曾不過一二語,而遂及於禪家之杖喝。何邪?殆熟處難忘也。所云「莫杖莫喝」,只是掀翻說,蓋一悟之後,則萬法皆空,有學無學,有覺無覺,其妙旨固如此。「金針」之譬亦出佛氏,以喻心法也。「誰掇」云者,殆以領悟者之鮮其人,而深屬意於元明耳。觀乎「莫道金針不傳與,江門風月釣臺深」之句,其意可見。註乃謂:「深明正學,以闢釋氏之非。」豈其然乎!「溥博淵泉而時出之」,道理自然,語意亦自然。曰「藏而後發」,便有作弄之意,未可同年而語也。四端在我,無時無處而不發見,知皆擴而充之,即是實地上工夫。今乃欲於「靜中養出端倪」,既一味靜坐,事物不交,善端何緣發見?遏伏之久,或者忽然有見,不過虛靈之光景耳。「朝聞夕死」之訓,吾夫子所以示人當汲汲於謀道,庶幾無負此生。故程子申其義云:「聞道,知所以為人也。夕死可矣,是不虛生也。」今顧以此言為處老處病處死之道,不幾於侮聖言者乎!道乃天地萬物公共之理,非有我之所得私。聖賢經書明若日星,何嘗有一言以道為吾,為我?惟佛氏妄誕,乃曰「天上天下,惟我獨尊。」今其詩有云「無窮吾亦在」,又云「玉臺形我我何形」?「吾」也,「我」也,註皆指為道也,是果安所本也邪?然則所謂「纔覺便我大而物小,物有盡而我無盡」,正是惟我獨尊之說。姑自成一家可矣,必欲強合於吾聖人之道,難矣哉。

此條整菴論白沙之重點有五。首先,其指白沙之學及用詞皆近禪。其次,他反對白沙「靜坐見體」之工夫,原因是「一味靜坐,事物不交,善端何緣發見?」。其三,他認為白沙靜坐所見乃是心而非性,所謂「不過虛靈之光景」。其四,其指「朝聞夕死」之訓不是處老處病處死之道,白沙有所不解。其五,他不滿白沙之學有佛氏「惟我獨尊」之傾向。

白沙之學本和陸王心學極接近,其心也為一道德本心,心即理,心性是一;心在主觀道德實踐層面為道德行為得以可能的根據,在客觀超越層面即為化生萬物、使萬物各得其正及生生不息之天道實體,天人無二理;讀書只是印證我心之所同然。其和陸王唯一之不同處在其不透過內在的逆覺體證(指不離經驗以悟見本心)以見本心,而採取道南一派(始於楊龜山,歷羅豫章、李延平,至朱子因不契而後失傳)之超越的逆覺體證(即暫離一切經驗以見本心)。整菴既不明陸王心學而有譏之為禪、錯解聖賢文字、私造化以為己物、見心而不見性等批評,白沙學近心學,這些批評自同時成為對白沙之批評,此不難理解。又白沙主先靜坐再應事,此也和整菴主以敬之心格物窮理不同(因敬乃貫動靜,不同於靜坐之偏於靜),整菴遂因此而批評白沙主靜之工夫(當然,和陸王心學一樣,在白沙眼中,這些批評本不成批評,只是不明白沙學精義之言辭,後人欲研治白沙之學,亦宜先觀白沙之著作,不宜以整菴所說為定論也。)

整菴不只批評白沙,且及於湛甘泉。其曰:

嘗得湛元明所著書數種,觀其詞氣格力,甚類楊子雲,蓋欲成一家言爾。然元明自處甚高,自負甚大,子雲豈其所屑為哉!區區之見多有未合,恨無由相與細講,以歸於至一。姑記其一二如左。

「一陰一陽之謂道」,吾夫子贊《易》語也。元明云:「自其一陰一陽之中者謂之道。」然則聖人之言,亦容有欠缺處邪?殆不然矣。!

《易》卦三百八十四爻,中正備者六十有四,中而不正者亦六十有四,正而不中者百二十有八,不中不正者亦百二十有八。元明云:「吾觀於大易,而知道器之不可以二也。爻之陰陽剛柔,器也。得其中正焉,道也。」其說器字甚明,然但以得其中正者為道,不過六十四爻而已,餘爻三百二十以為非道,則道器不容於不二矣。如以為道,則固未嘗得其中正也。不識元明果何以處之邪?

元明言:「犬牛之性,非天地之性。」即不知犬牛何從得此性來?天地間須是二本方可。

由第一條,可見整菴之見和元明的不同,整菴對元明亦甚不滿。由第二條,可見整菴不滿元明「自其一陰一陽之中者謂之道。」之說法。蓋「一陰一陽之謂道」對整菴來說近似其所主張之「理氣一物」說,「自其一陰一陽之中者謂之道」則似稍視理、氣為二物。此在第三、四條表述得更明顯。第三條中,依理氣一物,所有氣當得其中正,而無不中正之氣,元明在論《易》時卻說有三百二十爻為不得其中正者,此顯然視理氣為二,故整菴斥之。第四條中,犬牛之性非天地之性,此在「理一分殊」之前提下亦不可成立(依理一分殊,犬牛乃為天地之氣之分殊表現,其分雖殊,其同仍為一氣之流行則一,其氣流行之理即天地之氣流行之理,故犬牛之性同於天地之性),整菴因此斥其「二本」。合四條而觀,整菴攻擊湛甘泉,其主要地方在理氣論。整菴曾表示自己欲和甘泉面談,以令二說歸於至一,惜其甚少機會能見甘泉,其和甘泉之異,終未能完全磨合也。

湛甘泉已是和整菴同時期,另一個和整菴同期之學者,而又被整菴猛烈抨擊的為王陽明。有關整菴對王氏之批評,以及其如何不解王學,《格物篇》已述,以下且略引兩條,以見他如何論述陽明之良知教。其曰:

以良知為天理,則易簡在先,工夫居後,後則可緩。白沙所謂「得此把柄入手,更有何事?自茲以往,但有分殊處,合要理會」是也。謂天理非良知,則易簡居後,工夫在先。先則當急,所謂「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強」是也。(答歐陽少司成)(案:歐陽德為陽明之弟子)

單看此條,吾人或以為整菴是在客觀論述王學和整菴學為學工夫之差異。然而,整菴曾批白沙「得此把柄」為籠統瞞盰,未嘗理會分殊,則此條實乃批評王學不明分殊而提倡自身格物之學可見。其又曰:

以良知為天理,乃欲致吾心之良知於事事物物,則是道理全在人安排,出事物無複本然之則矣,無乃不得於言乎?(同上)

陽明所謂天理本只指價值/道德規範,不包括外在事物之物理,整菴此處之質疑及責難,似不會在陽明學中出現。

總括而言,整菴對其前輩及同期儒者皆有所評點,其評價雖未必全是客觀,當中也不脫門戶之見,但不啻為整菴獨特之見解。讀者於當中仔細斟酌,再而看各家文集及《明儒學案》,所得必不淺矣(又本文所引《困知記》原文,只是整菴評時賢語之一部份,其他未被收錄之文字,詳請參《困知記》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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