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星期五，十月十日，中華民國103年的生日，我在旺角東鐵路站的路邊，注意到一位中年男士，用著濃重港腔不甚標準的國語，輕聲地唱著「梅花」。這讓我不禁想起我們曾經熟悉，曾在調景嶺的那一群孤臣孽子。

儘管調景嶺村早已於1996年拆除，儘管也許來港來得太晚；就在幾個月前，一個飄著細雨的清晨，我抱著懷舊的心情拜訪調景嶺，沿著行山徑，尋找那一群中華民國孤臣孽子所曾經遺留下來的足跡，紀念那一個逝去的年代 ....。

( 新界港九慶祝辛亥雙十103年國慶牌樓)

走出調景嶺地鐵站，過去的調景嶺村，今天已成為彩明商場及鱗次櫛比的摩天住宅群。過去在調景嶺山壁上，當年漆有「蔣總統萬歲」的白漆字樣，如今早已不復見。

(過去在調景嶺山壁上，當年漆有「蔣總統萬歲」字樣)

我從山腳下沿著山路上行，小徑崎嶇而溼滑。由於是抄捷徑小路，在行至山徑入口不遠處，可見入口已被一道上鎖的鐵閘門封住，我只有沿著旁邊的排水渠抄維修徑上行。好不容易到了當年的調景嶺村的位置，我沿著山路繼續前行，尋找調景嶺村的遺跡。

(調景嶺小徑崎嶇而溼滑) 

走著走著，在路旁的轉角處，我發現一塊暗紅色的鐵板告示牌，看得出來它已年代久遠，上頭的字跡仍然可以辨認 :「請保持本村清潔將垃圾放置桶內」。在告示牌後的岩壁上，則依稀可以發現「慕德中學招生」的白漆字樣。我在紅磡圖書館的資料庫查找，慕德中學是當年在調景嶺創辦的幾所主要中學之一，現已隨著調景嶺村民遷至將軍澳。

( 告示牌 : 「請保持本村清潔將垃圾放置桶內」，岩壁 :「慕德中學招生」)

我沿著山路繼續前行，走了約莫三十分鐘，不一會兒，在山路盡頭，便可發現一棟二層樓，廢棄的古樸政府建物，原來這裡是當年的調景嶺警署遺跡，它建於1962年，目前已關閉，而電影「歲月神偷」曾在此取景。相傳是由於當年港英政府忌憚這裡集結的反共勢力與台灣國府遙相呼應，為防不測，便將警署設置於此，除了維持治安，同時也擔負監視調景嶺村的任務。

( 調景嶺警署 ) 

而在調景村後山上的一面石壁上，留有一首七言詩 : 

「民元四九學子遊，青天白日復神州，

    莊敬自強爭民主，處變不驚為自由。」

看到這首詩，令我不禁想起台灣七零年代那段風雨飄搖的歲月，如今物換星移，滄海桑田，令人不勝感概。

( 石壁上詩)

沿著村後面魔鬼山的羊腸小徑繼續往上爬，便可見到位於山頂上的茅湖仔廢碉堡。它雖然有著類似歐洲古堡的西洋式造型，但實際上，它不折不扣卻是座中國碉堡，建於道光年間，為大清海關衙門監視鯉魚門海面的觀測堡壘，過去調景嶺人暱稱為「反共堡壘」。

從古堡向外遠眺，可以清晰望見山下將軍澳的摩天大樓建築群，以及遠方整個鯉魚門海面，無不盡收眼底。古堡的二樓已經崩塌，營房屋頂只剩下裸露的橫樑。我獨自站在屋頂樑上，雖有些膽顫心驚，但清風徐來，四週美景一覽無遺，卻也令人無限暢快。我向鯉魚門海面望去，江面上泛著幾艘富豪人家的遊艇，遠方青山倒映在江面上，波光瀲灩，水光接天，實在美麗極了。此刻的心境，有如「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蘇東坡倒是和我想到一塊去了。

(茅湖仔廢碉堡)

(古堡遠眺鯉魚門海面) 

自從96年調景嶺清拆遷村之後，由於新市鎮開發，填海改建，在原地起了一棟又一棟的摩天大樓住宅群，當年的調景嶺村遺跡，今日已然消失殆盡，所剩無幾；如今故地一遊，實在令人惆悵不已。

回想起三年前剛到香港工作時，辦公室裡就我一個台灣人，然而有位與我年齡相彷的年輕同事，卻對我異常親切熱絡，他是工程經理 Ricky，南加大畢業的高材生。他那略帶港腔的國語，言談中偶爾夾雜幾句親切的外省國罵，格外引起我的好奇心。在深談後才知道，原來他也是調景嶺人，父親是國軍老兵。許多親友在多年以前就已經移居台灣，而他則一直留在香港發展。

日前在茶餐廳用餐，看到電視台重播香港電台製作，由出身調景嶺的港星陳玉蓮，周潤發主持的節目「再造的空間 - 調景嶺二三事」，當畫面出現當年調景嶺漫山遍野飄揚著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旗海時，內心不由得激動起來。

調景嶺的那些人，那些事，那段大江大海的歷史，深深地勾起了我的調景嶺情懷，我的中華民國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