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乜寇的文學與思維分享
2013/07/17 16:55:45瀏覽1763|回應1|推薦0

如我這般的原住民作家可以說都不是受過什麼正式寫作訓練的作家,有的僅僅只是小學以來課堂上作文課的經驗,於是如何寫就一部所謂文學作品,我個人認為我要在這方面擔任寫作指導的角色,實在不敢當,然而我相信作為一個寫作者的文學經歷,以及他的創作思維應該是可以帶給後進者不小的激勵,因為可以走上文學之路,不僅是文學創造了作家,作家的生命也相當程度地實踐了所謂文學,以下分享:

與文學產生關係大致是從小學開始,小學低年級階段,校長親自批閱我們的日記,目的是要養成我們書寫的習慣,改正所謂方言陋習。事實上每日的日記大致就是流水帳,記載每日的生活作息,但有一次我突發奇想地寫了以太陽為父親、月亮為母親,眾星辰為孩子的一首詩,隔日校長以質疑我抄寫,當下雖然很錯愕,但隨後我又覺的必然是我寫得不錯,否則校長怎麼會這樣說我?我給自己正面的鼓勵。事實上一直到小學畢業以前,我在寫作上沒有留下什麼成就,但我卻喜歡看故事書,有一年的暑假我幾乎看完了教會圖書室裡頭的世界文學叢書。

國三時,一次國文老師讓我們自由創作,我嘗試寫了個小獵人與獵犬的故事,一次出獵時,獵犬英勇獵獲山豬,卻從此不見蹤影,男孩非常傷心深怕愛犬遭不測,然而數天後愛犬仍然回到身邊,故事圓滿結束。照例的隔一週老師發下作文,但我發現所有的人都有分數,只有我沒有,老師卻在我的作文簿上面批改了「異數」兩個字,我再次錯愕,心想:這是什麼意思?老師也沒有多做解釋,只叫我繼續寫!因此我相信老師應該是肯定我,下一次我就嘗試寫一篇科幻小說,但只到第一段就寫不下去了,才知道真要寫一部小說還真不是那麼簡單。

國中畢業我唸五專,一直以來我對母語文化的流逝有相當大的危機感,深怕自己離開部落就會像一些兄長一樣變得只會講國語,於是我買了一本日記,並且嘗試用羅馬拼音母語寫作,我就這樣寫了兩年。這樣的書寫帶給我幾個果效,其一、紀錄了那兩年我的所思所想,其二、強化了我的母語思考與書寫,其三、延續了一種書寫的習慣。而我發現除了日常生活的紀錄之外,我建立了關於家鄉情懷的書寫,而那將是我文學創作的泉源。

退伍之後我選讀了長老教會的新竹聖經學院(2000年),學院的課程規劃中有一門台灣文學選讀的課程,為期一年,老師是台灣文學評論家許素蘭女士。可以說這門課幫助我開啟了對於台灣文學乃至於文學創作的道路,我又再度嘗試寫作,我太太就是在我寫了一首情詩之後跟我相識相戀建立家庭到現在,這是文學的魅力。那時我正在寫一封家信,是寫給我的二哥,因為他於前一年發生意外腦內出血,當時很不樂觀,但上帝的祝福讓他從昏迷中醒來並且走出醫院,只是身體也受到了一些影響,不良於行,記憶也變差。家信中我描述了二哥發生意外的那一天他大致經歷的過程,希望幫助他恢復記憶,也給予二哥一些鼓勵。也在那同時山海辦了第一屆的文學獎,我告訴自己或許我可以試試看,於是我將寫給二哥的家信轉成了當年參賽的文章,寫就了一篇「1995年5月7日,生命拐了個彎」亦詩亦文的散文作品,未想竟取得散文類貳獎,頭獎是撒可努。讓我在文學創作上獲得非常大的肯定與信心,也開始積極的創作、投稿,參加文學獎,更發願以文學創作為終生志業。

遲至2008年我才推出我的第一部小說創作《東谷沙飛傳奇》(印刻),這是一部我個人號稱是台灣版的魔戒小說,主要原因是我是受到電影魔戒的刺激產生創作的靈感,二方面自己也長期在部落致力文化工作,採集了許多的部落故事,「小說」成為我表達我所思所想的一種方式,也就是透過文學的寫作表達我所認為的Bunun(布農)民族為何?我個人認為這部小說有幾個特色:其一、它是台灣文學界中罕見的奇幻文學創作,並且係完全以台灣原住民布農族世界觀想像為元素的創作,寫就一個古老遙遠的Bunun神話傳說世界,與魔戒最大的不同在於,魔戒是架空的中土世界,我則是有血有肉的「東谷沙飛世界」;其二、一個自主且強烈的Bunun空間意識的展現,小說的地理空間其實是由筆者之家園部落所延伸的整個環境世界,乃至於台灣,然而卻是從Bunun的語言命名切入思索,如「東谷沙飛」(Tongku Saveq)即是台灣第一高峰「玉山」,「拉蒙鞍」(Lamongan)即是指「台灣」等等,展現布農族的台灣;其三、強烈的Bunun語言意識,「語言即世界」的表現在本書表達的非常極致,透過中文與Bunun語言相互的翻譯、詮釋,解放了Bunun的語言世界,讓中文世界的讀者可一虧如何是Bunun的世界!本書榮獲了該年度的吳濁流文學獎殊榮,目前也刻正翻譯為外文。

2010年我完成了我第一部繪本的創作《奶奶伊布的豆子故事》,這是一位部落婦女的故事,在現代經濟農業發展過程中,奶奶伊布仍然堅持耕種傳統農作,她的工寮可以說是傳統農作的種子銀行,尤其保留了大量的Bunun傳統豆類農作,而當豆子結實纍纍時老人家說:「我的心就會跑到媽媽那裡去,我就會看到媽媽對我說:『孩子,你種得很豐美』於是我淚流滿面!」這是令我感動的所在。於部落工作期間,即與包括奶奶伊布等部落耆老合作,建構以傳統知識為主體的部落學校,甚至開闢了一座傳統農作實驗農場,種植傳統農作作物。如此堆展的目的大致有幾項:其一、保存部落傳統農作基因與知識體系,盼望可以帶出傳統農業的現代價值;其二、與大專院校建立教學上的合作,讓耆老轉為部落講師,建構部落學校。在如此的過程中我也才深刻的體會到「食物」作為一個民族在飲食上、勞動生產上乃至於在世界觀想像的建構上,可以說是居核心的地位與價值,我甚至認為認識Bunun民族最有趣的問題即是:Bunun究竟是吃了什麼吃出了它的世界?這部繪本我採取漢語布農語雙語的創作,由幾位參與豆類農作實踐的都市小孩協助繪畫,由原文會補助出版。

今年(2013)六月我再次推出了少年小說新作《Ina Bunun 青春布農》(巴巴),這其實是我個人的一段年少輕狂的往事,故事發生在1996年我五專延畢的時候,某一天與部落族人喝醉了酒,導致第二天遲到沒有上學,此後索性就與表弟騎著摩托車從台中騎到合歡山上賞雪,當時我們在宿醉、不保暖的衣物的情況之下,騎上100CC的小綿羊上山,我們確實也達成了賞雪的夢想,然而回程時聽信在地人的指路,走入霧夜濛濛的力行產業道路,我們有將近五個小時的時間走在霧夜深鎖、沒有路燈、人家,也沒有遇到任何路人的路途,有種強烈的迷失感充滿內心,一度還以為是否就此消失在台灣版圖上。我以此一天一夜的往事寫就此部少年小說,抓住自己青春的記憶與尾巴,透過一個旅行的過程描述一位部落少年如何掙扎於傳統與現代之間,以及一個少年人對於學業、家庭、感情、信仰,乃至於對未來、自我認同、歸屬感的矛盾、衝突與選擇,在族群議題、生態書寫、歷史表述的文學形式上,添加一筆屬於部落少年的文學書寫。

結語:綜觀自己的創作歷程,我深刻的認為每一個民族都必須要有文學,當然每一個民族都已經有他自己的文學方式,昔時傳統社會種種傳說故事、歌謠、祭詞在在都展現著一個民族的文學能量,文學是一個民族存在的一種表現,沒有一個民族沒有文學的,而我所謂「每一個民族都必須要有文學」,旨在我們必須要延續先祖的文學能量,繼續寫我們的故事在現代。而如何可以創作?除了建立所謂「寫就對了」的創作幹勁之外,我認為一個民族作家必須也要有深刻的民族經驗、知識以及相關的實踐,經常性地思索、關懷民族的相關事務,透過文學的寫作表達自己的意見,找出自己的寫作道路。除此之外,我認為一個民族文學的寫就,應該是「由內向外」的,也就是深入民族文學靈魂,向世界文學分享彼此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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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璽臺
2014/08/15 11:34
Neqou Soqluman先生你好,我叫王璽臺,目前在成長文教基金會工作。 (http://www.growup1983.org/) 我們自己有個鞋子兒童實驗劇團,因此想向 Neqou 先生來請教,有關您的作品 - 東谷沙飛傳奇,目前有被改成在戲劇的方式在舞台上呈現嗎? 因為這篇作品真的是太富有想像力了,而且這樣有趣的方式也很適合將教育融入其中。 因此想詢問您會願意,讓我們用你的這篇著作來改編成戲劇的型式來讓親子、兒童觀賞嗎?

(shustan123@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