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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9/05 01:35:17瀏覽911|回應2|推薦54 | |
天底下最勇敢的莫過於表露真實的自己。所謂詩人,就是敢於表露真心的勇士。 昨天在台北世貿參觀,結束後我一家老小搭上一輛計程車。司機是有藝術氣息的那種人。遺憾的是,他不修邊幅,屬於邋遢型的。他是非常街頭的人,不是貴族或學者一類的人。可是,他生命充滿熱忱,聲音有美感,眼睛有光。車內雖然有點凌亂,可是不會讓人不舒服。我望一眼他的執照,年輕時他還蠻帥的,宜蘭人,家住坪林一帶。 車子有點舊,可是他的駕駛非常新潮。他恣意地在馬路口滑過。從他的開車風格來看,他完全憑著感覺開車。這很容易讓我聯想:他的人生必然也是感覺派,必然也是險象環生。 我喜歡這種人。因為,我也是感覺加直覺派,有種穿越時空發現自己的感覺。他和我聊社會,我和他聊人生。沒有交集,但是有共鳴。他沒同意我,我卻很欣賞他。他無視後面坐著兩位女士,一個女孩,和一個娃,邊開車邊聊天。他比較專注在我們的談話,而不是方向盤。他告訴我他的理想,就是出版他寫的詩歌。 他寫的是台語詩。他告訴我一大堆文字的理論,我邊聽邊點頭。於是,他說得更起勁了。我試探著說:「您可否念一首來聽聽。」 聽見客人點歌,他幾乎要甩掉方向盤。他說:「我用吟的。你要聽硬一點的,還是軟一點的?」我說:「硬一點的。」於是他扯開喉嚨,吟了一首壯麗的台語詩。他便是本詩的作者,若讓我來給分,吟有九分,詩也有九分。他意興湍飛,上窮碧落下黃泉,聲浪起伏有如遊龍經天。吟完後,我不覺讚嘆:「您真是失落的藝術家啊。」 於是,他神情黯然了。他說:「這個社會你越天才,死得越快。你得平庸,比平庸好一點點就可以了。天才會被社會謀殺。」我看著他,心有戚戚焉。他開演了一套文學理論,由詩必須發自真心,講到文字的音韻。我邊聽邊答話。他看我的反應,轉身問我:「您是在哪個學校教書的教授?」 我笑而不答。我哪是什麼教授。我說:「我是詩人的知音。偶然流落此間,今日有緣相會,您這詩念給我聽,我能欣賞,你也沒白寫了。」於是,他又安可一首,這次的聲韻悠蕩,柔美秀麗,如同蓮花的獨白。 他表示,他每天開計程車,預計明年退休。之後想把詩集結出版,留給社會吧。我讚嘆道,這真是豪情壯志啊!我留他一張名片。到時候,我要買一本。他說:「我的人生是自己選擇的,沒有怨恨。」我心想,唯一的遺憾大概是沒有知音。 「詩人太天才會死於庸俗者之手。」我想著他這番話,心中有點悲痛的共鳴。 人類社會都是庸才出頭天。天才只有經過百年後,才會重新出土。這樣的人還只不過是被埋沒的天才中的極少數。更多的天才被扼殺在生活中,兇手的名字叫社會,庸俗不堪的社會。 我悲傷如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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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詩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