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老師是意外，本不在我認定的命運軌跡之中。應該說，少年時的我，其實是蠻討厭老師的。保守，陳腐，說教以及無聊，我對於老師的印象並不好。

可我最終竟然當了老師，實在逃不過命運的編排。而且，我曾在母校教授大一社會學（助教），教過社區大學，也在國小代過課。

記得我某大學同學說過我。適合三種職業。其一就是老師。其二是政客。其三是教主。

哈哈。 當兵時，莒光日我都被點名上去「大放厥詞」。心得寫作簿被長官翻閱，同僚傳看。擁有御史般的言論自由。 某政戰上校長官說我，只要憑一張嘴和一隻筆，我就可以大吃四方。

如今愧對長官期許。

因為，骨子裡我是逍遙行者。如袁枚說的：「不作公卿，非無福命，只緣懶；難能仙佛，貪讀詩書又戀花。 如今投身教育界。算是得我所哉。

其二

我當老師，可沒有什麼老師的架子。當父親，也只是服務子女，當他們的朋友。

心境上，我貼近魯迅說的：「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對於年輕人，我不以「導師」自居，說的都是自己的失敗與不如意，當前車之鑑用。

我人生沒啥後悔的。因為每一個權衡，我本來考慮的都不是「名利上的成功」，更多的是終極價值。什麼是終極價值，這不同於「普世價值」。終極價值是生命的最終，超乎個人一時的獲得。

遺憾的是，我在終極價值上還有漫漫長路。而且，常常困惑，只能秉持良知與信心，繼續在風雨中摸黑爬行。

我的人生軌道被換過。這趟旅程早已不是在虛幻的景緻中通往死亡的幽谷。很像銀河鐵道般，就在未知中駛向無垠。

膽子小，會害怕。但是也很難找到同行者。

我要抵抗的是自己跳車，改搭慾望街車的衝動。浮華世界的飲食男女，人生舞台上的祭台，以及僧道門前的看客，登峰造極的孤單人們，都在我的落選清單中。

接下來大概會更嚴峻吧。世界這個萬花筒，亂不了如如不動的金剛心。

紅塵喧囂，我獨奏清淨的梵唄咒音，稀聲，但可安我魂魄，算是我最後一段進行曲。

其三

我這輩子愛讀書，愛讀閒書。

我於讀書一事，頗為雜食。我們當學生時，借書證都不太夠用。後來電子化，我一個星期跑一次圖書館。住台北時，公司在總圖附近。於是看個沒完。萬華、東園、西湖圖書館也同步密集造訪。頗為飢渴。

除了借書，當然也買書。輔大周邊、台大周邊、重慶南路不用說。光華商場與牯嶺街都是我流連忘返之地。

屏東高雄與台南的舊書攤，老闆（娘）都認得我。我的臉就是會員證，直接打折。 然後自己家裡一堆書，我還賣出許多。

約莫七八年前，我已放棄這種行為。尤其用了智慧型手機後，翻書時間少了。幾乎不買書了。 但是，讀進去的慢慢發酵，整合。

我有一個前輩，以前常去他家品茶交流。他說我像「百科全書」。我頗得意。尤其本門經典，哪段在哪裡，我如數家珍。而且，章句考證或微言大義都別出機樞，很有心得。

現在我年過半百。 視漸茫茫。如李敖先生《新下蠶室條例》一文說的，該自囚十年，逼出百萬字文章。像司馬遷那樣，被割掉小雞雞，只能像春蠶一樣吐絲。還清欠下的「知識債」。

我生性疎懶，不會逼自己。人生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我太太說我寫詩是因為懶。因為詩比較短.... 有道理。其實，絕聖棄智，反璞歸真就好。

老子也是被逼，留下五千言。不逼就「不立文字」了。唉，文字是啥，其實啥也不是。心靈的觸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