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多年前，他身價數百萬元，是當地的利稅大戶；她剛從農村進城，兒子被前夫帶走了，自己靠打零工維生。他對她說：“我愛你，嫁給我吧。”她大驚：“我配不上你，你太有錢了。”為了愛，他果然將財產變賣一空，隨她回到大巴山深處；栽樹放羊、男耕女織，10多年後，千金散盡還複來……

 

　　愛就愛了，年齡、貧富又算得了什麼

 

 1996年6月的一天早晨，在河南南陽打工的李秀梅騎著自行車回家，快到家門口時，一輛急駛而來的摩托車與她迎面相撞，李秀梅膝蓋著地，疼得幾乎哭出聲來。誰知摩托車主見四下無人，竟慌忙逃離了現場。

　　一個中年男人跑到她面前，說：“起來，我送你去醫院！我叫王俊，是你的鄰居。”


　　膝蓋火辣辣的疼，讓李秀梅沒有勇氣拒絕，只好扶著王俊的胳膊勉強起身。王俊見她傷得不輕，馬上半蹲下身子，不由分說地背起李秀梅就走。

　　待醫生處理完傷口，王俊又將李秀梅背回家。臨別，他把自己的電話寫在一張紙上，對李秀梅說：“有什麼需要就給我打電話，我托人給你丈夫帶了口信，他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李秀梅驚異這個人怎麼對自己的事這麼清楚？”

　　李秀梅不知道，其實王俊可是南陽城裏有名的人物，名下有幾個廠，光一個針織廠就有幾百名員工，是南陽市的利稅大戶。李秀梅租住的華山路新華小區與王俊的針織廠只有一牆之隔，王俊常去小區，漸漸地對小區的情況熟悉起來。

　　李秀梅的老家在重慶巫山縣，17歲被拐賣到南陽市郊，“嫁”給現在的丈夫。半年前，6歲的兒子玩耍時被高壓電擊傷，全身一半以上的皮膚被燒壞，為給兒子治病，她找了3份零工，幹完活還要到醫院照顧兒子，經常晚上十一二點鐘才回租住的小區……

 1997年初，李秀梅的兒子出院了。誰知就在這時，她的身體出了問題，老是反胃，還感到吞咽困難，到醫院一檢查，醫生懷疑是食道癌。她的丈夫被“食道癌”3個字嚇壞了，竟然和她離了婚，一個人帶著兒子消失了。

　　王俊擔心她受不了打擊，趕去看望，卻發現她還像以前一樣樂觀。王俊暗自欽佩：真是個奇女子！

　　半年後復查，醫生抱歉地告訴李秀梅，診斷有誤，她患的只是普通的胃病。李秀梅人前不流一滴眼淚，如今絕處逢生，卻找到王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當時的王俊已經離婚8年，一直一個人過。從那以後，他家裏做飯、洗衣、收拾屋子的活，全被李秀梅包了。

　　李秀梅無微不至的照顧讓王俊倍感溫暖。他發現自己迷上她了。但兩人差距太大，且不說他比她大10歲，雙方的社會地位、身份也是天壤之別，沒人會相信他們能走到一起。不過認真思考了幾天，王俊想清楚了。他從來沒有這麼強烈地迷戀過誰，他不想錯過這種感覺。兩人現在是有些“貧富懸殊”，不過只要成了夫妻，他的就是她的，還有什麼懸殊可言？

　　胸有成竹的王俊決定向李秀梅表白。

 

  千金散盡，變成窮光蛋再來愛你

 

 “我希望你就這樣照顧我一輩子，只照顧我一個人，你願意嗎？”李秀梅正在王俊家的廚房裏忙活，王俊站在她背後突然說。

　　李秀梅傻了。從來遇事不驚的她張大了嘴巴，不敢相信王俊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半晌，李秀梅能做出的唯一反應就是解下圍裙，跑出王俊家。臨出門，王俊讓她好歹給句話，她結結巴巴丟下一句：“不行，你太有錢了，我不配……”

　　從此後，李秀梅再不肯與王俊見面。王俊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晚上睡不著，李秀梅的影子不斷浮現，仿佛她一直以來就是他家裏的某個親人。她讓他快樂，讓他心裏踏實、寧靜。就連她那天聽到表白後的驚慌失措，在王俊眼中也是種別樣的可愛。他想，乾脆不再逼她，給她一點時間慢慢考慮，最終她會願意的。

　　誰想到，李秀梅真的不打算同意，並且偷偷買了回四川老家的車票。

　　她當然是喜歡王俊的。但是，她從來沒想過要嫁給他。那麼優秀的男人，能找來當哥哥她已知足。王俊對她的好，小區裏好多人都看出來了，多數人都替李秀梅高興，覺得她的苦日子，覺得她的苦日子到頭了；可也有不少人背後指指點點，說李秀梅想傍大款……這更讓剛烈的李秀梅忍受不了。

　　站在月臺上，李秀梅不停地看表，盼著能早點上車早點離開，可是越想躲越躲不過，一個熟悉的嗓音從背後響起，正是王俊。

 “知道你要走，我一路飛車趕過來的，路上差點出交通事故。”

 “哦……那你以後開車要小心。”

 “你要走了，我唱個歌給你聽吧。”

 “就在這兒？嗯……那你唱唄。”

　　王俊真就唱了起來。站臺上人流如織，這個中年男人不顧自己五音不全，不管別人目光詫異，扯著嗓子唱：“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將會是在哪里？日子過得怎麼樣，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許認識某一人，過著平凡的日子。不知道會不會也有愛情甜如蜜？”

　　李秀梅的眼淚汩汩地流出眼眶：“你到底想咋樣？”

 “不想咋樣，就想讓你帶我回老家看看，行不？”

　　李秀梅哭笑不得，心想：那就讓你去看看，看看我家裏有多窮，看看農村有多苦，看你還不打退堂鼓！

　　下了火車，一腳深一腳淺地又走了兩個多小時山路，李秀梅領著王俊站在了老家那3間土坯房門前。李秀梅的父親癱瘓在床，母親走路也一瘸一拐，3間土坯房是這個家最值錢的家產。李秀梅顧不上理王俊了，剛放下行李，就和母親搶著幹活。忙到深夜才睡下，半夜還起來幫著父親翻身，給他把屎把尿。

　　第二天清早，李秀梅帶王俊來到了山頂，跟他攤牌：“看到了吧，我家這麼窮，我們這裏又苦，和我在一起，只會連累你。”

　　風吹亂了李秀梅的發梢，王俊看看她，又看看小村的風景，溪流穿村而過，周遭多是低矮連綿的山壑。

　　王俊沉思半晌，眼睛一亮：“好，你說你窮，如果我成了窮光蛋，你會嫁給我嗎？”


 “會！”李秀梅毫不遲疑地回答。在她看來，王俊不會變成窮光蛋，她也不會變成有錢人，這是上天安排的命。

　　王俊回河南了。路上他再三衡量心中那個計畫，最終還是決定付諸實施。

　　第二年年初，王俊把幾家廠子都賣掉，賣廠的錢都分給了前妻和家人，自己拖著兩件簡單的行李“嫁”到了大巴山。


 “為了我，你已經一無所有了。”李秀梅心疼地說。王俊嘿嘿一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自己還留了十幾萬當‘陪嫁’。我對他們有責任，對你也有。你放心，我還不算老，從頭創業還來得及。”

 “既然你真的喜歡做生意，又何苦賣廠重來！”

 “那不一樣。你不是說我有錢、你是窮光蛋嗎？我們從頭再來，到時掙了錢，就是咱倆的了……”

 

　　說到做到，大巴山裏中原漢子兌現承諾

 

　　城裏人王俊到了山裏，連走路都要從頭學起。高橋村交通不便，離山下最近的人家、也要走一個小時。人高馬大的王俊在平地上走路像一陣風，到了山路上就慘了，一天走下來，雙腿肌肉硬得像石頭一樣。

　　可是走路要重學，創業未必。王俊的生意眼光是多年養成的，不光在城裏管用，在山裏也靈光。

　　認真考察了市場，他用自己的“陪嫁”錢承包了烏龍山頂2000畝山林，買了1000多隻山羊，請了不少村民幫他，自己當起了“羊倌司令”。

　　兩人在山頂修了一間小屋。王俊每天像上了發條的鍾，不停忙碌。付了2000畝園林的錢後，沒有多餘的錢蓋鴨舍、羊圈，王俊就挽起袖子自己來。搬磚時胸前的衣服磨破了，打個補丁他繼續穿；胸膛蹭破滲出血來，貼塊膠布他一聲也不吭。以前在南陽的老闆生涯，仿佛被他清空了記憶，他覺得自己生來就是這大巴山裏的一棵樹、一塊石頭，苦也好累也好，別人能受的，他就能受。

　　山頂風大，李秀梅有一次感冒了。燒退後，依然沒有胃口。王俊變著花樣做吃的，但直到天黑，她依然粒米未進。王俊像想起什麼似的，沖出門外。回來時，手裏拎著一條鯽魚、一塊豆腐。他將煤氣罐、煤氣灶、鍋、油鹽、調料和魚頭、豆腐等統統搬出房門，然後又提了一桶水，搬了一張椅子，出去了。

　　李秀梅正在猜測王俊要幹什麼。王俊來到床前，背起李秀梅，把她放在門外的椅子上。“晚上，我煮天上的星星給你吃。”說著，開始往鍋裏添水。躁動的水面很快平靜下來，他指著鍋裏讓李秀梅看。李秀梅看見了：鍋中水底的倒影，正是那一穹繁星閃爍的天空。

　　王俊擰開煤氣灶的開關，藍色的火苗竄了出來，水面慢慢地開了花，星星也不見了。王俊貼在李秀梅耳邊說：“星星已經被煮化了！”說著，他放進魚頭、豆腐，然後是油、鹽和蔥花。猛火、文火，湯在鍋裏熬著，魚香四溢，一鍋星星湯煮成了。王俊盛起冒著熱氣的魚湯，一勺一勺地喂著李秀梅：“星星是什麼味道？”李秀梅哭了，任由王俊一勺一勺地喂著自己，吞下滿天繁星，吞下世間這最美妙的佳餚……

 4年多的摸索後，夫妻倆包下的那片山林，初綻的樹芽長滿枝頭，放眼望去滿目新綠。養殖場越辦越大，又辦起了特種養殖，到2010年，跟著王俊幹的農民工已經有好幾百人，規模一點不比他當年在南陽的廠子小。王俊再次成了當地赫赫有名的富翁，不過這一次，財富和事業都是屬於兩個人的。

　　王俊在山下建起了一大套房子，搬進新房那天，李秀梅摸著潔白的牆壁，像是在感受著幸福的溫度。王俊拉過她的手問：“當初我說咱一起變成窮人、再從頭擁有一切，你信不信？”李秀梅搖搖頭，又點點頭。王俊看著身邊的妻子，看著眼前擁有的一切，他想：當年那場豪賭沒有錯，他放棄了已有的財富，卻贏得了另一種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