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蘋果蘇打的文章”打不打？老師說了算？”及留言有感

在我就學的十幾年裡，當然也碰上了好些個會體罰的老師。我認為體罰應該是最快見效的教育方法啦。因為怕被打手心還是小腿，孩子們可以拼命地K書。對國中臉皮薄如紙的小女生而言，要因為成績不夠好站出去被老師一分打一次真的真的是很丟臉的。對男生而言，體罰也許是一種『成長的榮譽』，但不可諱言真的是挺痛的『榮譽』。因此，孩子們本本份份地K 書，不惹事，老師們也就省心了。這樣不是皆大歡喜嗎？

但是我還是反對體罰，並『堅決』反對言語暴力。

如果體罰可以讓逃家逃學的孩子變得有禮貌愛上學，那是另一回事。

如果體罰可以讓行為不良的孩子痛改前非，了解自己的行為不當，那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體罰可以讓孩子發自內心地想求學向上，那也是另一回事。

但我還沒聽過因為被打而變乖的孩子。不過應有不少當年被打得很慘的孩子長大後發現當年打他的那個老師是個『恩師』。大概吧？

恐懼被打而變乖的孩子倒是有很多。我是其中一個。

我想大家都一樣吧。就是有那麼幾位老師，你永遠記得他們。

我國一的生物老師是一個很有趣的人。她長得瘦瘦小小的，對我們全班同學一視同仁，不管成績好壞。這在當時講究升學第一的時代是很特殊的。所以我一直不能忘記她。那時我們學校常有野狗跑來，有時兩條狗會在學校的空地上做起『傳宗接代』的事來。國一嘛，對那種事總是似懂非懂，但男生可就興奮啦，大家擠在窗邊吃吃地笑，大概還說了什麼話，讓女生們都臉紅耳赤的吧。生物老師進來了，看到這個場面，很輕描淡寫地說了類似『這兩條狗目前在交配，這是所有動物的自然本能，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你們就不用大驚小怪的。』的話，讓男生都覺得自己實在幼稚，訕訕地回座位上去了。

班上有一個男生，成績並不好，在班上屬於比較吊兒郎當大尾型，快要變成不良少年的樣子。不知怎的，這個生物老師特別喜歡找他的『碴』，時不時地要他回答問題。要人跑腿時，也會叫他去做。和他說話時，也把他當個『人』看待(這個生物老師基本上應該是把每個孩子都當人看待，而非當學生。)有時會以『生物學觀點』告訴大家衣著為什麼要整齊，做人態度為何要良好。總之這個老師教我們的，現在想起來，實在不止是生物。

不過這個『大尾』同學在那一年倒是變得很多。從吊兒郎當不交作業到生物成績特好，變得讓我們都很吃驚。因為老師的厚愛，讓我們也發現這個大尾同學其實做人還真不錯。我們甚至發現他被贊美時還會不好意思臉紅哩。到了二年級要分班時，這個同學被分進了『好班』裡。(當年真的就是這樣無情地把學生分『好班』、『壞班』的。)

我一直認為，如果當初不是生物老師，那個大尾同學大概早就在國一時就會放棄自己了。如果我沒記錯，這個同學後來高中考上了一個還不錯的學校。

國三時的物理老師剛好相反。他是那種典型『少一分打一下』的老師。我的物理不太好，有時沒考到標準，就要忍受被他『拉頭髮』的酷刑。我覺得被拉頭髮比被打手心還要讓人沒面子。每次被拉時總覺得很『屈辱』，甚至到了『不想上他的課』的地步。所以我拼命念物理，也希望可以趕快畢業。我忘了高中聯考時理化成績如何，但想來應該還不錯，我究竟上了第一志願。但是我對物理化學的興趣早在國中時就消失殆盡，甚至到了恐懼抗拒的地步。高二時想也不想就選社會組。

國二國三時我們班的導師是數學老師。這個數學老師並不是愛走『打罵路線』的，但是為了升學率她也得打。她把所有學生的程度分好幾級，然後設定標準來打。國三那年每天第八節課時就是算帳課，要把大家欠她的帳算一算，算完後再自修。話是這樣說，但被打的同學並不多，大家都盡量努力考到標準內。冬天時天短，她會自掏腰包去校門口附近那家外省包子店買剛蒸好的熱包子請我們吃。有時吃花捲。有時吃熱粽子。我們那一班有五十個孩子。我們得用剛被打得紅紅的手去拿包子吃。被她打時我就不太會覺得羞愧，只有點不好意思，總覺得不好好念書的話，對不起這個老師。因為大家都可以感覺到這個老師很疼我們，像是把我們當自家孩子看。那又是另一種『打的教育』。畢業後還是有不少同學每年都會回去看她，其中不乏被她打過很慘的孩子。不過我認為當年是因『形勢所逼』，她不得不跟著其他班老師一樣打學生，其實她不必用打的，也不用用包子，就可以讓孩子好好用功了。

我們隔璧班的導師就不同了，他嚴肅嚴厲是出了名的，他們那班的整潔秩序一向得獎。每個孩子在他面前都是大氣也不敢喘一聲的。那個班的同學隨時看起來都是很蒼白憂鬱，戒慎恐懼的樣子。而且那班的學生出了不少個『雙面人』，人前一個樣，人後另一個樣。看到這個樣子的我們大概都在心中說了不少次『還好我沒被分到這一班』。

如果當年碰到了不同的老師們，那，我的人生會不會一樣？

我總覺得在人生成長的過程中，所有曾陪我一程的師長和同學以及其他人都對我今日之所以成為『我』，有極大的關係。在不知不覺中我『接收』或『抗拒』他們的人生觀。那位生物老師，數學老師，以及其他許多老師，讓我了解把學生當人的重要性，以及從另一個角度去欣賞別人。還有一些老師，我從他們身上學到的是『絕對不要成為像他們一樣的老師』。有一個嚴厲出名的中文老師曾告訴我們那一班『現在你們會恨我，可是你們將來會感激我。』每一年教師節快到的時候我都會把這句話拿出來琢磨一下。『可是三十年都快過去了，老師，我還是不茍同當年你教我們的方式，所以，我實在沒辦法感激你。』每一年我都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