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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09/13 14:40:31瀏覽3108｜回應30｜推薦161 | |
先生愛釣魚，緣自從小父親就帶著他四出遊釣養成的習慣。
自我們從加拿大搬至美國後，先生的釣魚場地也由湖轉為海了。原因是現居半沙漠之地，湖少，尤其是住過湖泊上千的多城，那簡直就是「曾經滄海難為水」，太不適應了，索性開十幾個鐘頭車去海釣，更能過足他的釣魚癮。
還有幾天，我們就要開車遠征去訪老同學兼釣魚了！先生為這即將到來的釣魚假期興奮不已，認為這是他忙碌一夏的最佳犒賞。興沖沖地收拾好魚具，看了看，於是到店裡補齊了所需的重一點的鉛錘與大號魚鉤等。
回到家想想，萬一大豐收，那麼多裝進cooler裡的魚載回來後放哪裡？冰箱下層的冷凍箱絕對不敷使用。他大叫︰「對了，得另外買個小型冷凍箱！」我問他要是沒釣到那麼多魚呢？何不等釣回來後再買？他回說︰「不行，等回來買就遲了，魚就不新鮮了。」當天，那冷凍箱就已買來，放在餐廳角落插上了電。在他眼裡，任何事情好商量，唯獨釣魚這碼事兒，不能打折扣。
想當年，我極力反對，訴諸他對我的情感而勸他別殺生。後來才認知︰即使愛情碰上他這釣魚嗜好，也得低頭禮讓。不過他討好地安慰我說︰「妳放心，我已從車兄那兒學會了唸“往生咒”，這樣可讓魚兒們早早超生。」對宗教毫無信仰的他，有這份心，算是小小的讓步吧。 望著眼前他整理好的這些釣具，三十多年前移民至多城的點點滴滴又浮上了心頭。
那時，剛抵達多城，一見此地湖泊無數﹐樂不可支﹐認為那裡就是他的天堂！於是四處打聽﹐哪個湖魚多﹖有些什麼魚﹖該用什麼餌﹖等不及到週末﹐於星期五晚就配備齊全﹐帶著我上路。他說釣魚最好的時機是在清晨﹐既然要釣﹐就不能錯過此良辰。車行數個鐘頭後抵達釣點﹐我們在車上稍微打個盹兒﹐靜待黎明。
曙光一現﹐他即展開行動。這個湖以Pike魚為主﹐綁上猶活蹦亂跳的魚餌﹐在釣線適當的長度處放上色彩鮮明的浮標﹐就等Pike來咬了。如沒動靜﹐他就趕緊檢查下魚餌或換個釣點﹐挺忙呼地。那陣子陪他釣魚，即使帶本書去看，浮標還是沒少望﹐於是經常於夢裡見浮標突地下沉﹐魚兒上鉤了！
後來小兒子出生﹐沒空陪他去了。衷心希望他也能藉此收收心﹐在家幫幫手﹐以免戲稱我是"Fishing widow"(釣魚寡婦)的老外鄰居﹐看我獨自忙進忙出﹐投過來同情的眼光。
沒想到他認識了小丁，一個比他更愛釣魚的人！看小丁傷殘的手指﹐手臂及頸項間皺縮不平的皮膚﹐這都是拜釣魚所賜。原來在台時﹐他去釣魚場釣魚﹐釣竿一甩一收時﹐誤觸高壓線﹐差點兒喪命。遭此電殛﹐幾乎體無完膚，後來還得挖腿上皮膚來補手臂及頸項。他提到當年在醫院治療時﹐再怎麼小心﹐還是感染了綠膿桿菌。需用刀子一點一點地將黏在皮膚上的膿挖除﹐那種痛﹐他至今想來依舊痛徹心肺，而我更是聽得毛骨悚然。
我好奇地睜大眼問︰「揀回了一條命﹐你是不是從此不再釣魚了﹖」「喝﹗照釣不誤﹗」他一臉豪氣地回答我。
沒錯﹐一到週末﹐先生又不見了。與小丁一竿在手﹐五湖四海任遨遊去了。我數度抗議﹐小丁與他卻振振有辭地回我︰「這人嘛﹗不可無癖‥‥‥」
在先生眼裡﹐多城真是個天堂，冬天還可冰釣﹗管它外面天寒地凍﹐冰上搭建的釣魚屋裡可是溫暖如春。有魚釣﹐有啤酒喝﹐有好友作伴天南地北地聊。在他心裡﹐這世上還有什麼比這更愜意的﹖
記得有一日﹐這兩人望著我們新搬尚未及整理猶空蕩蕩的家﹐心有靈犀地說︰「這面牆該放個魚缸﹗」心動不如行動﹐當晚即買來個大魚缸。兩人合力裝好﹐裡面尚空著﹐可這兩人﹐竟煞有介事地望著它﹐彷彿裡面已有各種美麗的魚兒在悠游似地。整晚就這麼呆望著空缸﹐有滋有味地聊著。
魚買來了﹐看先生癡癡望著魚兒的眼神﹐原想抱怨他兩句﹐話到唇邊﹐硬嚥了回去。想起清初張潮的《幽夢影》中﹕
花不可以無蝶﹐山不可以無泉﹐
石不可以無苔﹐水不可以無藻﹐
喬木不可以無藤蘿﹐人不可以無癖。
還有明朝張岱《陶庵夢憶》裡也有句﹕
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
人無疵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
哎，我阿Q地告訴自己︰他能如此深情款款﹐總好過於無情﹐那怕是對著魚兒。就由他去吧！
註：相片無名字浮水印，係摘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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