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雙親墓

由於腳傷，今年沒能於清明節時前往多城掃雙親墓，遲至四月下旬方啟程。一路上，心情沉甸甸地，當飛機一著地，沒想到氣溫竟是攝氏零度，冷風迎面撲來，那股寒意更添心中淒清。

車彎進松崗墓園，夢裡已來過千百回，一切看來是那麼的熟悉，一點兒也沒變。蔚藍的天、挺拔的松、方沉的墓碑，景色依舊，寂靜依舊！來到雙親長眠處，心中一緊，今天恰是父親走了兩週年的忌日，母親也已離世三年多了。哎，時間過得可真快，轉瞬又是一年。

姊、弟與我，加上我先生，四人點上香，向雙親跪拜致敬。明明知道，他們已在另一個世界，不能言語，還是忍不住向石碑上鑲嵌的父母合照問聲：「你們可好？是不是很想念我們？」如同他們生前，我絮絮叨叨訴說著別後滿腔的思念，並一一禀報家中每個成員這一年來的近況，從子女、孫輩、到重孫，不曾遺漏，以免二老牽掛。

離去時，跟父母道聲：「再見！明天再來看你們。」

回程中，姊姊問我，這次來可否陪她將身後事於生前辦好？乍聽，一驚，隔辦喪事的年歲，姊姊應還算「年輕」，身體也硬朗，怎會興起此念？其實心中明白，早辦好，除了可按自己意願，也替子女省事。只是一想到人過世後的生死兩隔，不由得十分難過，怕勾起姊姊也難過，未敢多言語，僅點頭應允。腦海中，立時浮現當年陪同母親置辦身後事的情景，這些事彷彿還近在眼前，怎麼這麼快就要再重複來過？人生真的會如此無常嗎？不，但願不！

失去雙親的痛猶在，難堪承受與親人的再度分離，何況是與我一向情深的姊姊。這一夜，心淒淒，睡不踏實，夜半醒來後，無法再入眠。

第二天，去墓園向父母跪拜致敬後，來至管理處。姊姊計劃火葬，在接待人員的帶領下，我們看骨灰罈與擺放骨灰罈處，也看棺木。接待人員解說：即使是火葬，還是需要棺木來承載，不過棺木品質有所不同，需要被瞻仰儀容的，可買精美貴一點的，不需要的，反正是火化掉，就可買材料及雕飾簡單點的。至於陳列的骨灰罈中，有一個通體翠玉色，四周刻有心經與蓮花圖案，蓋頂蓮花上有個佛字，姊姊篤信佛教，一眼看中，就是它了。

接著帶我們去看擺放骨灰罈的處所，那棟樸素的平房，按密碼後才能進去。一踏入大廳，眼前高挑的屋頂，立即給人種莊嚴肅穆的感覺，加上四周整潔寬敞，佈置又典雅素淨，姊姊很滿意。轉進擺放骨灰罈處，原有的位置已售罄，新立的一排架子尚有空位，最底與最高層，售價較便宜，中間（eye level）的較貴。接待人員推薦一個有View的位子，透過巨大玻璃窗，能看到室外美麗的園景，我心中掠過一絲疑問，人往生後，還能看見塵世的風景嗎？

走完墓園一圈，就進入會議室，聽接待人員講解其他細節，譬如殯葬服務包含的項目、何種儀式、價目、付款方式等。雙方有問有答，平穩淡定的音調在空中瀰漫開來，我心中不禁又飛起一個疑問，為何談論「死」這等大事，聲調是如此冷靜？

家庭團聚

按照慣例，每次飛多城前，我就先致信給家中每位成員，敲定抵達後請他們於餐館聚餐的日子，希望屆時每個人都能出席。於老地方——「味香村」，包下放兩個大餐桌的房間，除離世的雙親、在外旅行的弟妹與去年搬至西雅圖的小兒子未能出席外，先生與我，加上住多城的家人共21人歡聚一堂。

母親生前最喜歡看全家人團聚共餐，想當年這個家僅由她與父親兩人組成，逐漸增至24人。當重孫輩叫她一聲太婆時，那簡直是天籟，她樂得心花怒放。她走後家庭成員又添了一人，增至25人。姊姊大女兒墨墨，婚後原希望只生一次，最好是能生對龍鳳雙胞胎，有兒有女，一勞永逸，四年前果真如她所願，大家驚喜極了。決定不再生的她，看這對混血雙胞胎好可愛，決定再生，去年又添了個小壯丁。姊姊抱著他，我趕緊拍下他圓亮大眼、長翹睫毛、捲曲頭髮、笑嘻嘻的模樣。未滿一歲的他，沒人教，居然會把嘴撅起，做出「雞嘴巴」的樣子，母親如在，看了一定樂開懷。

離開多城十六年，年年回去，卻是第一次適逢母親節。兒子媳婦們幫我慶祝，於「龍珠匯」聚餐，過得溫馨又熱鬧，看他們與孫兒女們兩家的生活過得幸福美滿，我好感恩！

將返回美國時，臨別，一一擁抱他們，熱烈傳達我心中對他們無盡的愛與離情依依。

再至父母墓前，叩別，無從擁抱，深深凝視碑上的照片，滿懷敬愛與無限依戀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