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1-25 政治大學法學院教授

此次大選是追求社會平等的社會革命

    二千三百年前，亞里斯多德即指出：「在每一個地方，不平等是革命的一種原因…背叛者總以平等為他們的訴求。」二千三百年後，這句話再次應驗在台灣。不過，所謂革命、背叛，已不再打破人頭，而是數人頭。國民黨應當仍未理解：亞里斯多德的警語就是他們敗選的原因。當前的社會不平等，莫過軍公教年金（公職年金）的優渥、甚至掠奪。

    從一九九○年代起，公職年金過度優渥的問題，一直是政治選舉的核心議題。何以到了今天，此問題依舊存在，且越來越嚴重。每到選舉，此問題就吵翻天，但選後就被遺忘，此次亦然。公職年金已不只是社會不平等的問題，而是國家存亡問題。若不徹底改革，公職年金王國有可能變成公職年金亡國。苗栗等縣市的財政危機，年金支出是極關鍵的因素。調薪時，退休者的年金完全比照，因此政府不敢對現職者調薪，公營、民間企業也比照辦理。過於優渥的公職年金，竟是普遍低薪的一大原因，也是台灣競爭力低落的一大原因。

    此次大選，是寧靜的革命。人民用選票背叛了國民黨。民進黨與蔡總統務必認知：國民黨何以被唾棄？甚且應認知：他們所接管的國家，是一個和希臘相去不遠，甚至更為嚴苛處境的國家。如果民進黨忽視此問題，甚且如同國民黨敷衍苟且，一樣要面對被背叛的命運。

更勝於專制與軍閥的公職年金掠奪

    古老的中國已有官吏致仕，也就是公務人員退休的制度；但以滿清政府為例，除少數例外，致仕者僅能獲得半俸。民國初年，在北洋軍閥當道的北京政府，年滿六十歲者始可請領恤金，且服務卅年者不過是原薪的卅％。此後，以民國卅二年的公務人員退休法為例，任職卅年以上申請退休者，給予五十五％月俸，命令退休者給予六十五％月俸。來台之後，依據一九五九年修訂的公務人員退休法，退休俸以九十％本俸為上限，約原薪的五十％至六十％。

公務人員圖利自己永不懈怠

    在公務人員退休法進行修法之際，即有公務人員保險法之制訂，並增列最高卅六個月數本俸的養老給付規定。此等退撫加上社會保險的堆疊制度，是台灣的創舉，也是對社會安全制度的誤解與濫用。一九六○年，復以行政命令實施退休金優惠存款制度。一九七四年，再以行政命令方式將優惠存款擴及公保養老給付。經由十八％優惠存款，退休公職人員所得替代率遂可提升至八十％的原有所得，甚或更高。

    經由一九九五年的退撫改革，退休俸最高額度從本俸九十％提高為一四○％。在過渡時期（長達六十年以上）的給付，再加碼提升到最高一五五％的本俸，每月還可另加九三○元。如同銓敘部所公布，一位卅五年資，可能僅五十五歲的退休公職人員，不加計優惠存款利息，所得替代率已可超過一○○％。又經由行政命令，具一九九六年以前舊年資者，仍可開設優惠存款帳戶；只要有十年舊年資，即有廿六個月本俸之存款額，十五年即有卅一個月本俸之存款額，其所得替代率因此上升到一三○％，甚至更高。又此等年紀不高的退休人員若繼續工作，每每可有二○○％的原有所得，甚或更多。

    到了扁政府，雖有退休俸加優惠存款不得超過原有薪資九十％的改革，但成效有限。因多數退休者僅退休俸已超過九十％之原有薪資。馬總統競選時，對扁政府十八％優惠存款的改革予以嚴厲抨擊，惟就任後卻是扁規馬隨，而僅將九十％的限制調為九十五％。如同扁政府之改革，此等改革的成效有限。

    因此，如果沒有兩蔣主政時期錯誤的堆疊體制，如果沒有優惠存款，不會有今天的問題。如果沒有一九九五年瘋狂的加肥計畫，問題不會如此嚴重。當時執政的國民黨應負最大責任，未盡監督之責的民進黨也有責任。

    隨著政黨輪替，不論扁或馬，都未對已發生的錯誤體制進行必要的改革。他們所在乎的，無非如何經由個人帳戶、勞保準備金甚或退撫基金，增加政府操控股市籌碼，甚且為內線交易鋪設康莊大道。

解鈴仍須繫鈴人─對國民黨的大期待

    經由以上說明，公職人員的年金特權，不止超過滿清政府、也超過北洋軍閥。對此，國民兩黨皆有大責任。將一九九五年的違章建築拆除，重回一九九五年以前的制度，甚且重回一九七四年以前沒有優惠存款的時代，應是最優先考慮的對策。

    解鈴仍須繫鈴人，因而寄望馬政府及國民黨主動提出大改革。馬總統務必善用最後的任期，立即成立總統年金改革委員會，不必等到五二○。當然，時間有限而難以期待提出具體措施，但務必為未來的改革做出周詳準備。

    如果國民黨沒有反省與行動，責任還是要落在民進黨與新政府。雖然如此，務必嘗試和國民黨形成年金改革的大聯合政府。一九九二年德國的年金改革大聯合政府是值得參考的他山之石。社會平等，當是今後改革的首要原則。力求不同年金體制的整合與協調，是應有的方向。除了歐美日國家的成例，業已上路並已有長期對策的勞保年金，當是不假他求的年金改革火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