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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七郎的故事 (1888-1947)
2010/04/19 08:10:29瀏覽1383|回應0|推薦0

張七郎,楊梅人,畢業於台北醫學專門學校,曾先後在基隆醫院、台北馬偕醫院服務。後來遷居鳳林開設仁壽醫院(用以紀念其父張仁壽而名)。大戰結束後,張七郎對於新來的「祖國」極表歡迎。在花蓮籌建一個高大的牌樓,上面張燈結彩,牌樓裡邊對聯:「萬眾回春事事須把握現在;一元復始 處處要策勵將來」,上款則題「天下為公」、「國為民有」。1946年當選花蓮縣縣議員,並被推為議長;後來台灣省舉辦制憲國代選舉,張七郎又以高票當選,足見其聲望之高。

二二八事件開始蔓延時,花蓮地區以「三民主義青年團花蓮分團」為中心,召開市民大會,成立「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但是張七郎並未在其中擔任要職,因此張氏一家大小仍過得還太平,未覺得事件的嚴重性。誰知在陳儀虛情假意地同意「縣市長民選」的政策下,張七郎竟以高票獲選為花蓮縣縣長候選人,因而引起官府的注意,成為張不幸的禍根。3月時,即有張家的友人告知張七郎及其子張宗仁、依仁、果仁被列入殺害的名單之中,勸他們先躲避起來;但張氏父子卻自恃清白、剛直而不為所動,依然維持正常的作息。直到11,國軍二十一師第五連漣長董志成、指導員盧先林率領的國軍抵達鳳林,隨即在當地各通衢十字路旁興築軍壘、設置陣地,小鎮頓時充滿了肅殺之氣,十分恐怖。

44下午,鎮民乃設宴款待國軍,當時張七郎因臥病在床,不克前往,便囑記長男,亦即張宗仁醫師代為參加,返家之後不久,便有士兵找上門來,謊稱許多連部兵士在宴會後上吐下瀉,可能是食物中毒,請張宗仁多帶藥物前往救助。張宗仁不疑有他遂收拾出診裝備跟著兵士出門去,去後便了無音訊。當天到了晚上8時許,張七郎之三子張果仁醫師購物回來,連部士兵卻又突然闖進家中問道:「張果仁醫師在嗎?」一待張果仁答應,便將張果仁雙手反縛架離家中。那時,張七郎住於郊區山腳下,而張宗仁與張果仁兩兄弟住於仁壽醫院附近,可能也在同時,鳳林警察林志雄帶丁十多名荷槍的士兵來到,張七郎正從浴室中走出來,即被士兵左右挾持押綁起來。這時次子張依仁看父親被俘,便急急從後門逃出,想要越過石牆逃到山上,卻為埋伏在四周的軍警所制服。後來張依仁在連部被搜身時,因發現了一枚現職軍醫上尉證章,又知他在東北行醫時曾蒙蔣主席面加獎飾,而被釋回,成為張氏父子中唯一倖免於難者。

據附近居民透露,當晚11時,聽到有哀號慘叫聲,接著轟然六響,然後歸於沈寂。經人證實張氏父子三人已慘遭毒害後,張家親人好友便分頭到處尋打屍體。45傍晚,終於在鳳林郊外的公墓上,發現了張氏父子的屍體三人均以繩子反縛手背,全身所穿的衣物都被剝洗一空,僅剩內衣褲,且屍首遍體鱗傷,生前想必遭受凌虐酷刑,死狀極為慘忍:

張七郎--身上多處淤傷,兩槍背貫前胸。

張宗仁--眼眶有層層密密的刀劍刺割的傷痕,右手腕折斷,兩槍彈孔由背穿出前胸。

張果仁--兩槍彈孔由背穿透前胸,腹部受劍刺,致大腸外露。

張妻詹金枝僱用牛車運屍,載運著三具沾滿血跡與泥土的冰冷屍體,回到山下父子三人後來合葬於張家後院。在案發之後,張家四處申冤。自19466月起,張家便將訴冤狀分別送至蔣主席處、行政院、國民大會、台灣省政府、警備司令部、台灣高等法院...:然僅獲高等法院檢察處之批示,表示:

.....張七郎、張宗仁、張果仁等背叛黨國、組織暗殺團,拒捕擊斃一案二剛經前台灣警備總司令部電准備查在案。」其餘的申訴均石沉大海。

一家三人不明不白地冤死,死後選得背負著「叛國」的罪名,這樣的際遇,恐怕是張氏父子生前作夢都無法想的荒謬吧!(摘錄自李筱峰,1990,《二二八消失的台灣菁英》)

◎張七郎洗冤 證實死於政治報復 ----聯合晚報

【記者王彩鸝  2009.02.26台北報導】

    中央研究院台灣史研究所今天公布一批二二八事件的新史料,最受矚目的是「覆張七郎密裁案」,新史料證實當時任國大代表的張七郎醫生從未參加二二八活動,卻被政敵利用二二八事件「挾怨報復」而遭祕密槍決。

    今天公布的二二八新史料是得自第一線情報員及線民密報給地方諜報組織的原始資料,相當於是二二八「歷史拼圖的下半部」,中研院共公布裝在十個櫃子的史料。第一櫃「張七郎、張榮宗」檔案,指出張七郎的死因是因為當時花蓮縣長張文成,挾怨報請當時在花蓮負責鎮壓二二八的軍團、廿一師獨立團第五連連長董志成,於鳳林鎮郊外的番社執行「密裁」(祕密槍決)。中研院取得負責該案調查的保密局情治人員的手稿:「張為一良善之代表,未曾參與事變之活動,似此不分善惡而捕殺,今後公家之事何人敢為。」

    馬英九總統今天出席中研院台史所座談會致辭時沈痛表示,這批新史料呈現當年未經調查、審判,即進行裁決的歷史悲劇。馬英九說三年前他到花蓮鳳林時曾到張七郎父子墓前致意,看到墓碑刻著對聯「兩個兒子為伴侶、滿腔熱血洒郊原」不禁潸然落淚。馬英九說,張七郎在日治時代仍堅持穿著唐裝,怎麼可能是匪諜呢?

    今天公布的新史料還張七郎父子的清白,證實是死於政治報復,當年在花蓮行醫國大代表張七郎,因為是花蓮縣長候選人,被當時的花蓮縣長張文成挾怨報請軍方,污指他是二二八事變的參與者,未經調查就被祕密處死。

◎張七郎父子三人遇害 遺族:不原諒國民黨

2010.4.4

前言:六十三年前的今天,花蓮縣鳳林鎮的制憲國代張七郎醫師及其子宗仁、依仁、果仁遭國民黨軍隊逮捕;除張依仁外,父子三人遭槍決身亡,堪稱二二八最為慘烈的滅門血案。前國史館長張炎憲在二○○九年首度訪問倖存的張依仁,完成「花蓮鳳林二二八」一書,將於今日正式出版,今天下午三時也將在台北東門教會舉辦追思禮拜。

 

記者曾韋禎/專題報導

張七郎是新竹湖口客家人,自總督府醫校畢業後,曾在基隆、淡水行醫;一九二一年,舉家遷往花蓮鳳林開設仁壽醫院,服務偏遠地區。一九四五年日本戰敗後,為使鳳林子弟受更好的教育,張七郎籌設鳳林農校,後改制為鳳林初中;同時請在滿洲行醫的三個兒子一起返台建設;更於一九四六年當選花蓮縣參議員、議長,並當選制憲國代。

國軍廿一師在二二八後增援台灣,四月一日開抵花蓮。鳳林人士四月四日設宴歡迎國軍,當晚國軍前往仁壽醫院押走張宗仁、張果仁,同時包圍張家,綑走張七郎、張依仁。除張依仁外,父子三人立遭槍決。張七郎妻詹金枝得悉慘案後,六日凌晨運回丈夫及兒子的遺體,親自縫合張果仁破裂的腹肚。(我們可想像為人母的辛酸與怨恨!)隨即於鳳林教會牧師的主持下,將三人合葬在自家農園內。詹金枝用信仰及堅強的意志力帶家人走過滅門慘案,她盼子孫能出國留學,「寧可做美國奴、也不要做中華民國人的紳士」。她也告訴家人,死後不用通知孩子返國,以免受害。

張炎憲直指,這是中央政府有意剷除地方菁英所犯下的血案,若非中央下令,哪有人敢下手殺害制憲國代?倖免於難的張依仁提及,太太有在他衣服裡塞一紙他在軍醫院上班的證明,或許因而倖免,他獲釋後轉往淡水開業,扶養尚未成年的弟妹,但特務常於半夜抄家。待其弟存仁、秉仁、長侄文滿陸續赴美留學後,他自認責任已盡,立即逃離台灣。張依仁轉往巴西,因不諳葡文,無法考照行醫;加上駐巴西代表處點名他是危險人物,讓張依仁在巴西北部躲了七、八年,住在巴西聖多斯的妻兒,也只能當小販維持生計。張存仁、張秉仁則在赴美求學後,先後前往巴西傳教,定居於巴西。詹金枝在一九八二年過世,張依仁、張存仁、張秉仁都無法返台奔喪。張依仁強調,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國民黨,只有國民黨倒,才會感到安慰。

張宗仁三子張安滿表示,他當時歡迎馬英九來,不代表他認同國民黨,只是馬跟他聯繫,他無法拒絕。就像國民黨中央要展覽張家史料,他也沒有拒絕之理。他批評國民黨已執政二年,未見任何發掘二二八真相的動作,令人失望。

◎李筱峰專欄/63年前的今天

六十三年前的今天,有一齣悲劇發生在花蓮縣鳳林鄉的一個家庭。那不只是一個家庭的悲劇,更是整個台灣的大悲劇,是台灣苦難歷史的縮影。什麼!又有人在叫囂「不要老是沉浸在悲情,要走出悲情」?可是今天的許多青年人從來不知道台灣有過這種悲情,叫他們如何「走出」悲情?在走出悲情之前,讓我們先走入這段每個台灣人都不該遺忘的悲劇。

六十三年前的今天,一九四七年四月四日,二二八事件已經爆發了三十六天,中國軍隊已經在全島多處進行了幾場屠殺,許多精英也已分別在各地被捕遇難。原本平靜的花蓮鳳林鎮上,由於中國整編廿一師的部分部隊在三天前開進這個小鎮,築陣地、建軍壘,民心為之惶惶。於是就在這一天,地方人士為了向軍隊表示誠意,乃於傍晚設宴招待駐軍。鳳林鎮上的首號精英,時任制憲國大代表,也是花蓮縣參議會議長的張七郎醫師,理當參加這次宴會。但是由於他自從三個多月前到南京參加制憲國民大會回來之後,一直臥病在床,乃囑長男張宗仁醫師代理父親參加晚宴。

誰能料到,宴畢席散,張宗仁才剛回到他們家的仁壽醫院,就有該連士兵前來謊稱連上士兵多人患病,請醫師前去診治。張宗仁立刻前往,去後卻立刻被拘押起來。隨後,這批才剛接受招待的「國軍」,又派員來到仁壽醫院和位於郊區的張家住處,押走張七郎和次男張依仁(醫師)、三男張果仁(醫師)。

由於次男張依仁身上被發現有一枚現職軍醫上尉證章,又詢悉曾獲蔣介石獎飾,倖免於難。然而其餘張七郎和張宗仁、張果仁父子三人,於當晚十一時許,被軍人押解到鳳林鎮郊的公墓東側槍斃!他們所穿的衣物被剝洗一空,僅剩內衣褲;張七郎受兩槍背貫前胸;張宗仁眼眶有層層密密的刀刺傷痕;張果仁也背受兩槍貫穿前胸,腹部因受刀刺,大腸外露。

張七郎的妻子詹金枝經過一天的搜尋,才在翌日傍晚找到父子三人被丟棄在荒郊的屍體。詹金枝僱用牛車載回沾滿血跡與泥土的三具屍體,回到家裡,為他們清洗…。父子三人後來合葬在他們家宅後院。墓碑上刻著一副對聯:「兩個小兒為伴侶;滿腔熱血洒郊原」。

張七郎雖在日本統治下接受醫學教育,但對日政當局極無好感,民族精神甚濃的他,平日居家只講客語,不准孩子講日語。一向不穿和服和日式木屐,只穿唐衫或西裝。他與海外的兒子們通信,一概用漢文,如果孩子用日文寫家書,則必挨罵。終戰後,張七郎興奮地寫信召喚三個在滿洲的兒子儘速返台,一則服務桑梓,一則重建家園,同享由「自己國人」治理國度的歡欣。為了迎接新來的「祖國」,張七郎在花蓮籌建一個歡迎的牌樓,對聯寫著:「萬象回春事事須把握現在;一元復始 處處要策勵將來」,上款則題「天下為公」、「國為民有」。從張七郎遺留下來的習字帖中,我們發現他還寫著:「歡喜江山歸依舊;迎來旗幟慶重新」、「四百餘里鯤身已去復返;五十一年 婢僕垂死重生」、「治世三民無慚國父;共和五族一樣弟兄」。張七郎如此認同大中國,萬萬沒有想到,他「迎來旗幟慶重新」的結果,卻反而屈死在他所歡迎的「祖國」的槍下。

這齣悲劇,台灣人能忘記嗎?(作者李筱峰現任國立台北教育大學台灣文化研究所教授)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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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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