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時報  2010-01-26

共和黨人在麻州贏了聯邦參議員補選，然後參院是否通過聯邦準備理事會主席柏南克的連任突然變得混沌不明。這個轉折聽起來奇怪，其實不然，只因華府突然注意到人民對經濟政策只紓困大銀行卻未能創造就業的怒火，而柏南克已成為這些政策的象徵。

我很欣賞柏南克，但批評者很有道理。我支持他連任，但只是因為拒絕他連任可能使聯準會的政策更糟，而非更好。我們怎麼淪落到這種無奈地步？柏南克是位卓越的經濟學者。從2008年春至2009年春，他的學術專業與政策角色完美結合，透過不拘傳統的積極進取策略，他避免了另一次經濟大蕭條。可惜這並非故事的全貌。在危機發生前，柏南克是位傳統、主流的聯準會官員，充分沾染了這個機構的自滿習氣。更糟的是，在危機最劇烈階段結束後，他立刻回歸主流。聯準會再度瀰漫危險的自滿習氣，柏南克似乎也再度志得意滿。且看兩個議題：金融改革與失業。

去年七月，柏南克在國會反對一個關鍵的改革主張：成立新的消費者金融保護局。他敦促國會維持現況，讓保護消費者免受不公平金融運作剝削的責任繼續隸屬聯準會。問題是，在這波危機形成前，金融惡搞已層出不窮，但聯準會毫無作為，特別是對次級房貸的警告置之不理。因此柏南克的發言更令人覺得突兀，他既未承認聯準會失職、也未解釋危機為何發生，對為何人民該相信聯準會將來會有不同作為更未舉出理由，只強調：我們知道我們在做什麼，相信我們。

接著談失業。經濟容未崩潰，但景況極糟，求職者是職缺六倍，柏南克並不期望能迅速改善。上個月他預測失業率將下降，但也承認速度將「比我們期待的慢」。那他有沒有建議如何創造就業？完全沒有。他的態度彷彿是說，既然大銀行都已獲救，他的任務也就大功告成。我覺得柏南克和很多與金融界密切共事的人一樣，到頭來都是透過銀行業者的眼睛看世界。既然如此，為何不讓他下台？因為任何替代他的好人選在參院確認提名時，都將面對艱苦鬥爭，如果選出壞的人選，對經濟將造成悲慘後果。

再者，聯準會的決策係由委員會表決產生。儘管柏南克對失業似乎不夠關注，對通膨卻又太關心；但他的很多同仁更糟糕。如果讓資望較低、比較不能左右內部討論的人繼任，可能使主張小心通膨的鷹派更加得勢，對創造就業造成更多損害。這樣的背書不算擲地有聲，但我已盡我所能。如果柏南克連任，他和同仁必須了解，他們認為的成功政策其實是失敗政策。我們避免了第二次經濟大蕭條，但仍然面對大規模失業，幾百萬美國人的生計未來多年將陷入絕境。儘可能終結此一絕境是聯準會的責任。（克魯曼為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