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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7/17 08:55:37瀏覽401|回應0|推薦0 | |
砍手黨山村 50多人牢裡蹲 2011-07-17旺報-【記者廖慧娟/整理】《南方周末》 農村青年嚮往城市淘金,但缺乏學歷、無一技之長,往往夢難圓,只能鋌而走險,謀不義之財;從此,不僅人生添汙點,家鄉也被抹黑,下一代更無法翻身。 名列大陸國家級貧困地區的廣西壯族自治區天等縣上映鄉溫江村,別名「砍手黨山村」,主因是村裡的年輕人到城市找「錢途」,卻因沒學歷、沒技能,謀生不易,只能組幫派、混黑道、搶劫財物,還曾在犯案時砍斷被害人的手,被稱為「砍手黨」,害得家鄉背負惡名。 2005年深圳曾發生一起殺人案,凶嫌閉文星(阿星)來自溫江村。原本和親戚混黑道,在父親苦勸下脫離,但因工廠老闆欠他962元(人民幣,下同)薪水,管工扣押他的身分證還謾罵,他憤而殺人,被法院判死緩,其中轉折令人唏噓。 不料,5年後的現在,阿星卻坦承當初犯案是與同村好友馮春毫預謀劫財,但只搶到400元還殺了人。《南方周末》即以他的經歷,述說溫江村為何會成為「砍手黨山村」的源由。 讀書無用 賺錢優先 如阿星這樣的新生代農民工,生命有三部曲:進城打工、辭工、犯罪。中國社科院2011年2月24日發布《法治藍皮書》,指出2010年新生代農民工已近億,犯罪案件約占全國城市刑案的1/3,在外來打工者最多的珠三角,比例更驚人。 他們的犯罪特色是「共同犯罪、團夥犯罪突出」。以溫江村打工者集中的深圳公明鎮為例,逾98%刑案罪嫌是以新生代農民工為主的外來人口,光是來自溫江村的年輕人,已有百餘人因搶劫被判刑,目前還有近50人在坐牢。 溫江村位於石灰岩質石山的狹長山谷,土地貧瘠,缺水利設備,每畝稻穀產量僅有4、5百斤。因世代窮,民風相對慓悍,治安紀錄很差,縣誌記載這裡曾發生大規模打群架事件。 村支書趙佩榮表示,居民平均每人年收入約1600元,月入僅60元;孩子們大多因家貧念不起書。陸媒調查後,發現來自溫江村的50名搶匪中,逾8成僅有小學學歷,少數有初中學歷,還有人是文盲,連自已的名字都不會寫。 與一般貧窮農村相同,溫江村中16到40歲的青壯勞力幾乎都在外地打工,半數人家還完債、蓋磚房,因此村民們相信「讀書無用論」,賺錢才是王道。 一輛車 掀起犯罪潮 這個村落的故事,要從2000年的農曆春節說起。在公明鎮打工的趙民顯開著輛日產Blue bird衣錦還鄉,讓僅有2千人的小山村為之騷動。 目前在廣東韶關監獄服刑的趙民顯回想當年,自責地說:「這車把大家都害了。」雖知他是混黑道、財富是偷搶而來,但村民與親戚仍懇求他:「幫我把孩子帶出去。打工哪有你們賺錢。」 當時15歲的阿星受趙民顯的影響,過完年就離開村子,投靠在深圳打工多年的父母、姊姊。見識過深圳的城市繁華景象後,阿星決定休學,留在深圳打工。 在新興橡根廠打工8年的父親閉偉寶對兒子的決定莫可奈何,只能把兒子引進工廠打工,就近監管。新興橡根廠號稱全球最大內衣輔料廠,員工80%都是廣西人,溫江人就有2百多位,大都在附近的馬田村租屋,自成一個生活圈。 但阿星很快發現掙錢是不容易的事:每天在機器前站12小時,首月工資450元,後來調升為每月600元,在深圳並不夠用。 阿星在馬田村碰到不少同學,也找到許多親戚,更發現父親在工廠打工一輩子,都沒有堂叔趙民顯在黑社會混一年賺的多。表哥言明顯先離開工廠,成為趙民顯的小弟,每天至少能拿到100元;阿星羨慕不已,17歲就離家出走,和言明顯等人混在一起 。 混黑道 找回尊嚴 趙民顯原來是心地單純、心繫鄉土的第一代農民工。1996年,16歲的他就到新興橡根廠工作,每天上班12小時,工資不到5百元,唯一願望就是存錢回老家蓋磚房。 8個月後,趙民顯因違反廠規被辭退後,即不斷在找工作與失業中輪迴,多次被當地的巡防隊員打,要拖他到收容所;所以只要失業,他就睡在陽台,若有巡防隊敲門,可立刻由陽台落跑。 即使再苦,趙民顯也不願回老家,他對深圳有很複雜的感情,恨的是「為什麼我在家就沒有人查,來這裡就經常被抓?」愛的是五光十色、燈紅酒綠的城市光景:「哪怕你沒有錢,你走在大街上,都感覺自己很快樂。」 後來,他和際遇相似的妻舅兼表兄楊成康淪為無家可歸的遊民,無計可施,只能靠偷竊維生,1998年還向一名廣西老鄉學偷摩托車;1999年,他們認識深圳燕川治安隊長的鐘哥(也被逮捕判刑),並透過鐘哥認識馬田村附近的各路治安隊「老大」,人生有了大轉折。 目前也在坐牢的楊成康回想:「以前我和趙民顯打工,失業時,過的是豬狗不如的生活。後來加入了黑社會,才算找到尊嚴,老鄉們,也因為我們增加了一點地位。」 2000年,趙民顯和楊成康逐漸控制深圳寶安區松崗鎮的「廣西長途汽車站」。這是塊不到2千平方公尺的空地,平時零落地停著3、5輛開往廣西南寧、崇左、玉林等地的長途客運,但每年接近春運時,在正規車站買不到車票的廣西打工者,都會到這裡搭車回家,熱鬧非凡。 趙、楊說服天等縣籍的司機,以暴力把其他的長途車趕出車站,正式形成一股黑勢力。 搶地盤 逞凶鬥狠 趙、楊掌控車站後,把客運票價調漲1倍,春運時更漲到每張300元到500元,趙、楊再從票款中收取超過30%的保護費,平均每天收入近10萬元。管理車站需要人手,因此,趙民顯利用投奔他的溫江村年輕人,付給每人每天100元小費。 車站「利潤」暴增,湖南幫也想分杯羹。趙、楊決定買槍支自保;有回湖南幫幾百人砸場,趙、楊帶20名手下反擊,人手1支雷鳴登槍(Remington)轟得湖南幫眾鳥獸散。 看到堂叔的「成就」,阿星的表哥言明顯先投靠。2002年,17歲的阿星也加入,和表哥一起混,曾為幾名同村的搶匪當把風人,看著他們拿刀逼走計程車司機,再把車賣掉。阿星說:「你們搶你們的,不關我的事。被搶的只要是不認識的就行,不認識的比較好下手。」溫江村還流傳一首黑色民謠:「打工苦,打工累,不如混個黑社會;又有錢,又有勢,晚上還有美女抱著睡。」 趕走湖南幫,車站卻被實力更強的黑道老大相中,設陷阱讓員警逮捕趙、楊;沒了老大,趙民顯的表弟許國定開始與同村人結夥搶劫。許國定是阿星的小學同學,2人同住在合水口村一間破瓦房,村人持槍搶劫時,阿星會在旁觀戰,他說:「砍人、死人的事,那時都看多了。」 2003年5月某天,許國定回家向阿星說「被員警跟上了,被打了一槍,子彈打在方向盤上。」隨後拿了2支槍開車出門,卻死在公明廣場,車上滿是和員警發生槍戰時留下的彈孔。 這些「挫折」並沒阻止溫江人。2004年,溫江村19名年輕人在馬田村天橋上行搶,居然把受害人的右手砍下來;許國定的弟弟許國亮被抓到時,大聲嗆員警:「我們整個村的年輕人都是來廣東搶劫的。」這席話激怒輿論與員警,大舉圍捕溫江村的搶匪,4、50人在半年內被捕,包括阿星敬重的老村支書馮成金的兒子與侄子。 村有惡名 找工作被排斥 貧窮,迫使溫江村人外出打工,卻因重重挫折,意外成為黑社會一員,最後淪為階下囚。他們匯回村裡的黑錢,雖一度改善老家的生活,但在他們入獄後,只有老弱婦孺的村子,貧窮再次逆襲,不少留守兒童只能輟學,走上打工與漂泊的老路;以1994年出生的馬文清為例,小學沒畢業就到深圳一家五金廠打工。 12歲就找到工作的馬文清是幸運的,因為「砍手黨山村」惡名讓深圳人在招聘工人時,規定「不招天等人」、「天等人免談」,因此,更多溫江人只好加入黑社會,成為新一代「砍手黨」。 警方也不是省油的燈,連續幾年追擊,溫江村的年輕人大半已被抓進牢裡。但受到「砍手黨山村」名號影響,上映鄉其他村莊有樣學樣,犯罪人數遽增,粗估有3、4百名年輕人在長三角與珠三角等地因搶劫被逮;其中,又以連加村搶風最盛,2005年到2010年間,有百餘名年輕人因在廣東搶劫而受刑事處理,還有2人被員警擊斃。 血親網 等於犯罪網 從溫江村45名搶犯抽樣,即可看到一張非常穩定與嚴密的血親人際網路,而這個網路是依託同鄉聚居區的人際關係。 這些同鄉打工者的聚居區域,往往被本地人歧視與排斥;外地打工者總覺得本地人看不起他們,而本地人則認為外地人的文化素質太差。身為深圳本地人的新興橡根廠長麥沛明即說,當地逾8成的居民不願和外地人發生直接關係;阿星的父親閉偉寶也說,他從來沒有一個本地人朋友。 因此,同鄉之間非得抱團自保,而且常不論是非,只論是否有利於同族,因此,同鄉間的犯罪網路,和日常社區網路並沒有嚴格界線。 「砍手黨」因成員有地域與血緣關係,被北京市公安局研究人員任九光稱為「地域性犯罪」。中國社科院《法治藍皮書》認為,城市對農民入城的心理歧視和排斥、就業與受教育的困境、經濟政治待遇上的不平等、社會保障和救濟制度的欠缺、文化衝突等原因才導致了新生代農民工犯罪高發。 長期研究農民工問題的劉開明博士也認為,要化解這類犯罪,需要從城市解除對農民工的戶籍限制、就業指導、失業養老社保、子女教育等一整套「社會排斥系統」,讓農民工融入城市,否則這類外來打工者與本地人可能會發生劇烈衝突,刑事犯罪,常常只是最初級的表現形式。 (取材自《南方周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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