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　 阿韌

老王還年輕的時候，常在這個小地方挑著擔子叫賣，不過一直都很少有人跟他光顧。

也不知道該說好不好，老王是羅漢腳一枚，一人飽等於全家飽，所以生意差他也沒在意太多就是了。

直到有天在下坡的轉彎處坐著休息時，遠遠聽到有腳步聲朝他這方向走來，慣性的抬頭一瞧，便又低下頭不睬理這人。

他心想：［神經病，日頭這樣大，竟然有人穿著儒生布衣滿位走，不怕中暑啊！］

想不到這儒生恭恭敬敬的對他行禮，也不知道搭理他是好是壞，總之他現在回想起來像是碰上這年代最流行的詐騙集團一樣。

『先生，有水好食嗎？』儒生說著一口標準的海陸腔客語，讓老王備覺親切，頓生了一點好感。

『這有，拿去。』是呀，那年代還沒這麼進步，水還是裝在竹筒裡。

 這儒生飲完後，便與他一同在石上坐下，看起來似乎是想跟老王攀談。

但老王對於他要說什麼不是很感到興趣，於是挑起擔子想走人。

反正也休息的差不多了。

『先生莫走，崕想與汝參商。』儒生恭敬的作揖。

『崕是粗人，哪有什麼好與汝參商？』老王不感興趣的望著他，轉了頭就想走。

『若是崕想請汝與我看店，不知好嗎？』布衣儒生笑望著。

老王想想，自從老母親前幾年過世後，自己就一人四處討生活，雖不到吃不飽穿不暖，但也開始有些厭倦毫無定點的生活方式，人最終還是要有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

想了這麼多，老王卻衝動出口一句，『為什麼要找崕？』

布衣儒生微笑，開口說了句：『追崕來就知了。』逕自往老王先前經過的山坡處走去，老王也不知道為什麼便一股腦兒的追了上去。

『看那邊。』儒生舉手指向另一個下坡彎。

老王看完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奇怪之處，正覺得奇怪之時，眼角餘光卻瞄到不可置信的畫面。

『哎？什麼時節走出這屋子耶（什麼時候有這屋子的）？』

儒生還是一貫微笑神情，招招手，示意老王進屋子坐下談事。

老王至今想起，都還是覺得這傢伙若不是神棍，大概也是個詐騙集團。

但那時也不算年少不懂事，實在是進屋子之後有種溫暖感讓他捨不得離去，遂答應儒生的邀請。

後來老王都稱這布衣儒生『白先生』，實際上也是尊他的地位為師字備。

因為白先生是位在家居士，平日幫人相像堪宅取名為生，但據說那只是副業。

就老王看來，這傢伙除了一個月偶爾回來個幾次，大多都在外面行走，而回來時都是為了跟老王拿那些東西，有時會讓老王側陰陰的擾著，到底這白先生在外面都是在幹什麼好事。

實則是老王懊悔自己被這白面後生三兩句唬的心甘情願為人看店。

直到台灣經濟開始起飛，越來越多的土地被開發，白先生更是四處奔走，常常跑到不見人影。

這渾小子說什麼『進步帶來的惡果需要更多的備守』，就把店頂給老王，一人獨自走的無影無蹤，老王常感嘆被這小子騙了感情，人財兩失。（（是說老王你也太傲嬌了吧？ 

他老的是不懂到底進步有什麼不好，但自從阿韌（白先生叫白韌）走了之後，三不五時來了些怪人老是拿著怪東西要賣給他，剛開始都被他當成神經病給趕了出去。

後來更是有人衝著這家店，胡口瞎說要買些奇怪的東西，沒買到還氣呼呼的走人，搞的他氣的臉紅脖子粗卻有猜不清到底是這些怪傢伙是要買什麼東西。

直到阿韌正式將這家店頂給他時，這好小子才一五一十說清他們到底在買賣些什麼。

知道真相時他還又驚又氣了好一陣子，連連拒絕白先生的頂讓。

雖然他早就把這家小店當作自己的家。

雖然他頗喜歡看到那些怪人來賣東西時，跟白先生交涉的有趣情景。

雖然他早就把阿韌這死小孩當自家小老弟對待了。

或許當初這麼下意識的不肯接受頂讓，有部份是不想斷了跟這傢伙的聯繫，他感覺一但這傢伙沒有這家讓他牽掛的地方，他好像就不會再出現一樣。

這根本是詐騙集團模式，真的是好陰險啊。

所以，到底賣什麼？又買什麼？

老王說，賣東賣西，沒錢來我幹嘛告訴你啊？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