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後他並沒有走電機這條路，而跟我一樣進入同一家軟體公司。我和他共同設計一個繪圖程式，我負責的是用戶操作介面，他負責的是底層的算法。當時還沒有網景的瀏覽器，顯示影像和繪圖功能須寫繁複的電腦碼。我第一個工作被指派做這方面，後來換第二第三個工作便順理成章鑽研同一領域，從來沒想越界。

當他覺得在公司已學不到新東西時，便決定跳槽，因為他也想學我的專長，但在同一家公司很少有機會去碰別人負責的部分。面試後，他打電話來：「我們一起做的那個方案，我在面試時，關於你做的部分，我都說是我做的……」哪一個人面試不大吹大擂？我一點不在意。我知道他一直暗自學習，考官若要問詳細作法，他一定答得出來。

當瀏覽器開始大流行後，很多軟體採用瀏覽器當操作介面，一些我們以前學校裡或工作上學到的東西都漸漸落伍。

為了保持自己的競爭力，David總是馬不停蹄學習最新最熱門的技術。他認為軟體裡每一個領域都要學會，便利用下班和周末時間去大學選修以前沒學過、工作上也沒機會親手操作的電腦項目，甚至還選修企管方面的課程。他真是個上進、勤奮、忙碌的年輕人，所有時間幾乎都花在學習，根本無暇交女朋友。

常聽他感嘆：「我很著急，新科技變化快，實在來不及學，我才學會的XXX，已經不流行了。現在最熱門的是XXX……」

最近一次與他碰面，他深鎖雙眉：「現在學習新東西不像年輕時吸收快。以前就怕自己只有一項專長，所以學很多東西，學會一項，立刻換一個工作。多會一樣，有更多條路可走。可是學太多了，都不知道自己最拿手的是哪一項？有些東西還沒等到機會使用就過時了，早知道就自始至終做一樣……」

David與我是兩個極端。我一生只想愛一個人，只想專精一項技能，總是刻意不給自己製造多於一個的選擇機會。記得我曾對我第一個工作的老闆信誓旦旦地說：You can count on me（你可以依靠我）。那時我真心想在這家公司做到退休。可是，世事並不按照人的計畫走。

這一生好比走一條曲折的單行道，非暢通無阻，又無岔路，一切彷彿冥冥注定。走著走著就會遇到障礙，沒有其他選擇，只有被一股無名的力量牽引，穿過障礙繼續向前。我的人生缺少面臨十字路口的抉擇，卻多了披荊斬棘的磨練。

(本文刊登於 2008-05-24 世界副刊 《5月話題徵文》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