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吃」，陳柄津津有味吃著火雞三明治，頻頻點頭，問我：「你下次還做得出這個味道嗎？」

他指的是抹在三明治裡的小紅莓果醬，我說：「不是做過很多次了嗎？」

「這次特別好吃。」

「還不是一樣。」

「不一樣。」

「按照食譜做的，怎麼不一樣。」我死鴨子嘴硬不承認，心裡卻明白，確實不一樣：這次因為偷懶，沒有使用量杯量匙，隨心任意亂配。

根據食譜，小紅莓兩杯，可是只剩一杯冰凍小紅莓；沒有綠皮蘋果，用富士蘋果代替；沒有檸檬，用幾匙日本米醋代替；柳橙汁一杯，可是瓶子裡剩超過一杯，全部倒進去；喜歡吃辣，辣椒粉多放一點。酸溜溜的小紅莓份量減半，糖也應該相對減半，但熬煮中途，發覺濃度不夠，隨手加一些葡萄乾……回憶起來，沒有一項按照配方。

我的小紅莓食譜是從茱利亞‧蔡爾德(Julia Child)和Jacques Pepin的電視烹飪節目學來。我喜歡看這兩位法國菜大師搭檔做菜，不是想學怎樣做法國菜，而是喜歡他們一老一小，一搭一唱，親和即興的演出。Jacques Pepin生於一九三五年，老大不小了，站在蔡爾德身邊，卻像個小伙子。

蔡爾德可說是美國最著名的廚師，她於一九六０年代把法國菜的烹調風格和精緻饌飲文化引薦到美國。她拍攝電視烹飪節目的廚房被搬到史密森尼學會美國國家歷史博物館(Smithsonian Institution National Museum of American History)永久保存，於二００二年八月公開展示。她於二００四年八月十三日去世，享年九十一歲。今日，仍經常可以在電視上看到她作菜的錄影，感覺她還活在人間。老態龍鍾的她，話講不清楚，眼睛看不清楚，指頭不靈活，可是一舉一動妙趣橫生。

有一次看她攪打蛋液，忽然面露詫異之色，說「蛋殼掉進碗裡了」。她沒有把蛋殼撈出來，繼續攪打，還說：「我添加鈣進去了。」

另一回，Jacques Pepin把一條黃瓜切成數小段，變魔術般雕琢成橄欖大小的橢圓球，蔡爾德在一旁看得手癢，說：「我也來削一個。」她低頭專心不語，削了三四刀，我以為一個超越Jacques Pepin手藝的橢圓黃瓜球特寫就要呈現，卻聽到她說：「我削的不好看，我把它吃了。」邊說邊塞進嘴裡。蔡爾德隨心所欲的真實風格，令人不覺莞爾。

下面的小紅莓果醬，材料與份量可以隨意混合搭配，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材料：新鮮小紅莓兩杯，青蘋果一顆，檸檬一顆，磨碎的檸檬皮一大匙，糖一杯，柳橙汁一杯，醋三大匙，辣椒粉一大匙。

作法：青蘋果和檸檬連皮切小塊。所有材料放入深鍋，大火煮滾，轉小火煨煮，用木匙不時攪拌，直到濃稠狀。涼卻後放入冰箱冷藏。  

(本文刊登於世界日報家園版 2007-0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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