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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0/18 11:26:16瀏覽833|回應5|推薦25 | |
偶然間看到了一個新浪博客,博主伊春生已經78歲了。這在大陸來說絕對是一個罕見的高齡博客寫手,不由得引發了我的好奇心。草草讀過,主要是老人對過去的回憶和評論。老人一生經歷了太多事情,從抗日戰爭、內戰、朝鮮戰爭,到後來一系列的政治風波天災人禍,歷盡艱辛,可以說是時代風雲的見證者。
他的述說,娓娓道來,沒有任何修飾,豪不掩飾個人立場。讀他的文章就好像坐在一個普通的鄰居老大爺身邊聽他講過去的故事。打開史書通篇的王侯將相、主義爭辯,其實正是春生這樣千千萬萬的普通人彙成了歷史的洪流。 現在老人家進入平靜的晚年,還可攀爬香爐峰,看來是身體健康,精神矍鑠。祝願他的晚年幸福。 下邊我節錄他回憶童年的幾篇文章,平實之極小學生一般的文筆,白描出他那殘酷到令我們陌生的童年,而那樣的生活居然就是那個時代隨處可見的苦難。【節選自http://blog.sina.com.cn/s/articlelist_1745718070_0_1.html 略有刪節。】 1943年秋凌晨三點多鐘,人們在被窩裡睡得正香,突然外面傳來了村頭站崗人的喊聲,“日本鬼子來了!日本鬼子來了!”那時農民穿著前後不分的'大擋褲',女人穿花褲。張洪彥聽到外面的喊聲,日本鬼子來了,立即想到,日本鬼子又來燒殺搶奪、捉人、強姦婦女了,把他嚇慌了。來不及點上油燈,叫醒了孩子和老婆,穿上衣服領著孩子老婆,跑到野外的高粱地裡藏起來了。 全村的人也亂起來了,田野裡到處是人,天快亮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們表現的特別喪氣,我們提心吊膽都在想:日本鬼子走了嗎,敢回家嗎!突然人們看到張洪彥,穿著他老婆的花褲子,人們哈哈的大笑起來,張洪彥低下頭看看自己的褲子,也跟著笑起來了,到了八九點鐘,人們相互轉告,日本鬼子走了,村里的人全回家了。你知道人民對日本鬼子的恐懼到了什麼程度了嗎? 在我記憶裡,從1940年直到1945年日本投降。在這段時間裡,孩子們或是成年人在大街上一跑,人們就害怕,認為日本鬼子兵又來燒殺搶奪了。立即每人的心被嚇得都像要跳出來似的。成年人沒有心事幹活,學生沒有心事學習。造成人民貧窮、落後、缺吃、少穿。 ---------------------------- 44年12歲的我,給日本鬼子修炮樓 1937年“七七事變”後,國民黨抵擋不住日本鬼子的進攻,邊打邊往南方撤,日本鬼子後面追,他們後方沒有正規軍隊空虛,為了後方道路暢通,日本軍在中國交通要道建立很多據點。鬼子到處抓些老百姓給他們修。在煙台至濰坊公路旁邊,十里路修個據點,八里路修個崗樓,內駐有30~50人的日本軍隊,還有三分之一的二鬼子'中國人',有1~2輛汽車。崗樓約有十米高,便於瞭望、射擊,外有圍牆加鐵絲網,牆外有二米深二米寬的壕溝,進行防守;根據土八路當時手中的武器,根本攻不進去。 我12歲那年,村長讓我到離我家4公里的平里店給日本鬼子修據點。為什麼讓我去?當時日本鬼子向我們村要民工,加修據點,村保長不敢不派,不派就要掉腦袋。又不敢讓青年人去,青年人去,怕被日本鬼子留下當日本兵,只能派60歲以上的老人或是我這麼大的孩子。讓我去給他們搬磚,有的挖壕溝,有的蓋門樓。鬼子拿著棒子監工。誰要站著或是坐著沒有乾活,就向他屁股上打一棒子。我看到一個老頭坐下剛歇一會,被鬼子監察工的一棒子打在後背上。沒有爬起來。以後被人抬走了。人們等監工的鬼子不在時就說:“鬼子不打勤,不打懶的,專打沒有眼的。” 一個小時過去了,那個監工的鬼子拿著棒子又出來了,走到蓋門樓的底下,門樓上的木頭,磚頭突然掉下,正砸到監工鬼子的頭上肩上,我當時看到太高興了, 想拍手不敢拍,想大聲喊“活該”也不敢喊。只是咬著牙我小聲喊:“好好真解氣”。 ------------------ 我們村往南四公里是平里店。往東四公里是朱橋,都是日本鬼子看守煙台至濰坊公路的據點,據點又遭到有少量武器的土八路游擊隊封鎖,他們吃糧吃菜都很困難,肉類就更缺了,所以它們經常派二三十個人帶著武器,一邊到農村搶糧一邊抓人。那時每個村頭都有人民自己組織的民兵、兒童團,站崗放哨,聽說鬼子來了,崗哨立即用敲盆、吹哨、大喊的辦法,通知全村人民,逃跑到村外,大姑娘怕被姦污女扮男裝隱蔽起來,有些沒有來得及跑的人,也被鬼子嚇呆了。鬼子們不管農民將來怎樣生存,他們見了糧食和有用的東西就拿走,農民養的雞、豬綁起來裝到汽車上,裝滿了車,拉回據點。過了幾天吃完了又出來搶。 凡是日本鬼子只要懷疑是土八路的人就殺(因為侵略軍都有免予起訴權,不受追究),懷疑是土八路的房子就燒。燒、殺、搶、奪搞得人心惶惶,民不得生。 44年秋,鬼子在離我村三里的諸馮村搶糧,我看到一名穿黑衣服的青年人(可能是土八路)在尹、遲村中間,摔了一枚手榴彈,鬼子聞聲趕來,把尹、遲村包圍,凡是村里的青壯年,男人逐個檢查,看看他的肩膀上有沒有背搶帶勒的皮帶印,手上有沒有乾活磨得繭子。有懷疑就被捉走,遲家村的“破頭生”被捉走了。一星期後,鬼子通知村去領屍。把屍體抬回來在遲家老墳塋埋葬,我聽埋葬的人說:他身上被鬼子用刀拉了很多的小口,灌上鹽水逼他說出土八路軍的組織和活動,他說不知道就被殺死了。 鬼子到我村鄰居富農張秀君的母親家,她的金耳環被鬼子扯走了。她的兩個耳朵被撕裂,我看到還流了很多的血。所以村里的人們,要聽說鬼子來了,非常害怕,都不知道要往哪裡藏,向哪裡躲。人民對他們恨透了。 ------------------ 帝國主義的侵略軍到外國,他有免於起訴權,殺人不受追究。 我記得1943年,突然一位男人敲我家的門,喊著“這是尹東財家嗎?”,“是啊”我媽回答,又問“招賢村的閔高約是你們家的什麼親戚?” ,我媽回答:“我孩子的舅爺家。”,傳信的人又說:“他們家四口人,全被日本鬼子殺光了,你們去看看吧”。我媽一驚就哭起來了。立即,我父母領著我到了離我家四里的'招賢村'。 鬼子走了,離我舅家很遠就看到他們門前站了很多村民。到跟前一看,他家一扇門立著,另一扇門倒下。我那年11歲,先跑進他們家的大門,向門裡邊一看,一個老頭倒在血堆裡,把我嚇得立即跑回我媽跟前,哭著對我媽說:“媽,那裡有個死人,我害怕”,我父母領著我走進了他家,門裡死的老頭,是我舅爺,再往裡走,看到院裡有個草垛,被燒光了,灰堆底下有一片油漬,他家15歲的孩子是我舅爺的孫子,也被鬼子的刺刀刺死躺在正間裡。東廂房的老太太是我舅奶奶,被刺死躺在炕上,我沒敢看。 我媽哭著出了大門,門外很多人。我媽問,為什麼鬼子要殺他們全家。一位40多歲的婦女說:“他家15歲的孩子在村頭站崗,見了鬼子就往家便跑便喊,鬼子來了,鬼子來了。鬼子在他的後面追,鬼子看到孩子進了他們家的大門,把門關上了。鬼子叫門他不開,就砸門,鬼子的火上來了,屋裡的老人剛要出來開門,大門被鬼子砸開了,一扇門倒在老頭的身上,鬼子看到後,又捅他刺幾刺刀。他的媳婦子見事不好,急忙向草垛裡鑽,又被鬼子看到了,立即把草垛點上火,婦女見事不好,便向外跑,又被鬼子捉住甩進火堆里活活的被燒死了。她指著那堆灰漬說:“你看,周圍一片油漬,孩子的媽就是燒死在那裡。鬼子到了他家的正間,15的歲孩子無處藏,被鬼子向他胸前連刺兩刀。倒在地下。又把炕上的老太太刺了兩刀,結束了他家四口人的生命”。[按,這一段看得我心亂如麻] ------------------ 農村的地主、富農只有5%,卻佔有50%的土地。另外50%由貧下中農耕種,所以很多人沒有地種,給地主富農打長工或是打短工,長期貧窮,尤其趕上天災經常餓死人。 1940年春天,後鄰居尹紹先的四歲姑娘,小名充倫,被餓得睡不醒、坐不起、不會說話。用西鄰居家的白糖水灌活。一個月之後,我四歲的妹妹,餓得也出現'充論'那個樣子,迷迷糊糊,不會說話,坐不起來,也用糖水灌好了。好心的尹萬寶老婆知道了,來動員我媽,說:我要不想辦法,去年就被餓死了。你看把我五歲的小姑娘送人,換回120斤玉米渡過了難關,現在我只顧嘴,被子都賣了,冬天睡在草里。 她對我媽又說,你也把你的四姑娘送人吧,我給你找主,也能換來一百多斤糧食。我媽答應了,我聽到後,立即抱住我媽的大腿哭起來了“媽媽不給呀,媽媽不給呀”,我媽也跟著我哭起來了,妹妹終於沒有送人。 每年95%農民,到舊曆3月~5月期間靠吃樹葉、野菜維持生活,有的年輕人實在無法忍受,飢寒交迫的生活,為了吃飯就當了日本兵或是國民黨兵。我印象最深的是,有對親兄弟,一個是當了日本兵,另一個是當國民黨兵。 ------------------ 45年春,父親為了便宜買了一些帶煤油味得白薯乾(奸商偷著販賣日本煤油所致),母親煮一鍋,姊妹五個分著吃了一頓。剩餘的用泥盆扣到鍋裡不讓吃了,等下午晚飯再吃。十三歲的我餓了。看家中無人從鍋裡拿出三塊,放到嘴裡一塊就吃。聽到門響知道我媽回來了,我連忙把手裡的其餘兩塊白薯乾填到嘴裡去了,快嚼猛咽。結果咽不下去,噎死了。不知到什麼時間又把我救活了,只知道我醒後媽媽還在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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