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轉乾坤579

走到紐西蘭北島之盡頭

南太井蛙

  車子在一塊「禁止通行」的牌子前面停了下來，路面水泥塊崩坍溪水中，帕利斯尔角（Cape Palliser）的燈塔就在前方二千五百公尺的山崖上，却因路斷而可望不可及。雖是麗日晴空，庫克海峽依然风高浪急，即使在中午的烈陽下，刮過來的風仍有砭骨之寒，力度之猛，使人站立不穩。

  嘗試涉水前行，我一個人過去了，同行者俱駐足原地一致反對，只好退回，鞋襪俱濕，十趾也麻木沒有了感覺。從吉斯本一路南下，想象不到在東南端盡頭受阻，實在心有不甘。

帕利斯尔角是北島海陸地形最險惡之處，山高坡陡，崖岸壁立，因為海流洶湧，暗礁密布，加上狂風橫掃，僅在十九世紀就有二十多艘船在此失事。除了航海家與殖民者的事跡，這一帶土地低矮的灌木林里，佈滿礫石的山崗上，還擁有豐富的毛利傳說与歷史。

在匍伏着無數黃花的海灘上，兀立着黑石壘成一塔，頂端插着年代久遠的原住民木雕，為風雨侵蝕已敗朽，然其神采依在，雕像那以鮑殼鑲嵌的雙目，折射出耀眼陽光，平視着無邊大海。石塔邊系有紅、白諸色布條，早已被日夜不息的狂風扯裂，如破碎幡旗獵獵有聲於空中飄舞。

冬陽下石塔猶若立姿武士，足踏自己族裔的土地，散發着無力再戰的悲涼，又帶着幾許鬼魅的詭異。南太平洋諸島土著幕天席地，與自然融為一體，花草木石，鳥魚蛇鱷，皆有神靈，在他們獨有的世界里，這樣一座石塔，不知被賦以幾多魔咒，守護庇祐着活著的子民。

帕利斯尔角所在的Aorangi森林公園地形奇特，似乎是造物主在締造北島時，起初一直興致勃勃地堆山辟河，向著南边的大海推進，不知何故，意興闌珊，忽然打住。這山到了海邊即止，其勢也未緩緩下降，所以在沿海留下無數彎彎曲曲的懸崖深谷，帕利斯尔角路就沿著這曲折險峻的海岸，蜿蜒延伸數十公里，沿途一片荒凉，少見人家。

這里數量最多的居民是海豹，每年十一月中旬至次年一月中旬，牠們都回到這里棲息生產，沿岸石礁上滿佈尖鼻长鬚的海豹，叼魚餵哺幼雛，群豹嬉水，或臥石享受日光浴，空氣里充滿海豹強烈的體味以及海藻魚貝的腥味，稱帕利斯尔角為「海豹之角」一点也不為過。

從帕利斯尔角折返，見牙威（Ngawi）小漁村路邊停着一輛拖車，上面是炸魚薯仔店，方圓數十里唯一的食肆。營業時間随店東心情而定，相信也与他當天的魚獲多少有關，我停下時店是關着的，小店後面沿海排列許多用工字鋼焊成的船用拖車，支架護欄概套以橡膠輪胎，這些堅固無比而又龐大的拖車，真不象是用來拖船而象是裝運虎型坦克的。

更奇特的是這些船用拖車是用履帶推土機來拉動的，大大小小的推土機有的漆成女性化的粉紅，有的漆成紫羅蘭与萍果綠、橘紅桔黃，顏色比畫家的調色板還要豐富。有些推土機不僅色彩繽紛，還被主人冠以閨蜜之名。

據說推土機的數量比村中人口還多。

牙威村小，并無碼頭，且浪高风急，故村民發明用履帶推土機拉船，遂成全球稀罕之特色。

村中一色木屋，自成一格，通常被稱為BACHES。時值隆冬天寒，家家門窗密閉，村中不見人影。夏天這里十分熱鬧，村外海灘不旦有數量眾多的海豹、海獅，還盛產鮑魚、岩龍蝦和鱈魚。人們可以見識推土機隆隆作響拖船出海，看看漁村中人怎樣用魚叉捕魚。

二零零六年，導演彼得‧沙拉文曾到村中拍攝短片《霧》，後在戛納電影節廣受佳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