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可以不必再為了溫飽而工作...你還是要工作﹗’

正在我家用餐的法國阿公阿媽一邊吃著一邊說。阿公RD說﹕ 工作之於他﹐已經不是為了錢﹐而是工作本身的意義﹐是他生命與精神的延續。

RD出生在法國南部沿海的一個富裕家族﹐大家族世居小鎮已經四百多年﹐整條街上都是他們的家族物業﹐房地產﹐食品工廠﹐香料店....等等。今天他們家族三人﹐RD跟RD姐姐夫妻一起來我們家裡用晚餐﹐因為他們都有孫子了﹐所以叫他們阿公阿媽。怎麼會認識他們呢﹖  雖然他們居住的小鎮離我居住的小鎮不遠﹐但是﹐ 這個因緣可能要從兩萬八千里外說起 ....

這個因緣是來自兩萬八千里外的我的台灣籍民宿客人。

十月下旬﹐台灣客人一行三人到歐洲尋訪食材﹐因為在台灣經營一家很有特色的歐式餐廳﹐美麗又氣質非凡的老闆娘很有遠見﹐年年到歐洲來探訪﹐收購古董擺飾增添餐廳的氣氛﹐也採購食材香料。今年的第一批派出來的斥候軍是餐廳新一代的主人﹐小開情侶檔加上義式料理主廚。 三個年輕人一入住我家﹐好像同時揪進來三道彩虹﹐好熱鬧啊﹗ 原本家裡已經住著一對歐洲北部南下的夫妻﹐斯文有禮貌又安靜地好似一對優雅尊貴的貓咪﹐我有時候會錯覺家裡好像沒客人一樣。 這三個年輕人一入住﹐我突然清楚知道﹐嗯~ 民宿有客人在喔~

安靜與活潑﹐都是客人帶來的生活滋味﹐我都愛﹐也慶幸自己平淡的生活因此變得饒有趣味。 兩組個性迴異的客人彼此相處也是愉快融洽極了。每一晚上的晚餐﹐連我也期待溫馨的促談。

三道彩虹中唯一的女生是個有著小公主氣質的TT﹐TT除了英文﹐還會西班牙文﹐所以﹐他們第一站是巴賽隆納﹐我們家是中點﹐之後還有意大利。 雖然我們家只是中點﹐但是也是重點﹐重點是 ﹕TT在我們法國南部著名景點 St Paul de Vence 買了一瓶醋。

這是一瓶很特別的醋﹐它不只好吃﹐而且吃醋的結果就變成做醋的阿公阿媽後來到我家來吃飯。 ( 呵呵~ 我現在自己一邊寫﹐一邊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不是開玩笑的啦.... 真的是這樣子的喔......)

TT一行三人回到台灣之後﹐有著神奇敏銳口感的美麗老闆娘立刻對於這瓶醋驚為天醋﹐當TT把醋罈子﹐喔﹐不對﹐是醋瓶子﹐拍照並且傳來給我時﹐老實說﹐我當時不算是很會吃醋的人﹐也沒有看過這瓶醋。我當然很願意學習有關於吃醋的所有學問。但是﹐初初看到這個醋的標籤時﹐我就傻住了。

沒有地址﹐沒有網址﹐沒有電話﹐只有手機號碼。 我馬上打電話過去﹐是留言機﹐於是很禮貌地留了話﹐請對方回電﹐我還覆誦了兩次自己的手機號碼﹐接著就是等待醋專家打電話給我囉。

沒想到﹐根本沒有人鳥我 ~

等無人找我一天之後﹐我不甘寂寞地上網找孤狗。孤狗憐我﹐偷偷跟我講﹐這個醋專家其實在我家附近釀醋。OH  MY  GOD ﹗我怎麼都不知道﹖﹗而且他已經釀了三十多年的醋了耶.... 讓我這個不怎麼會吃醋的人都好奇起來想吃吃醋了呀...

什麼樣的醋﹐百分之百純天然果實釀造﹐不加防腐劑﹐不加色素﹐連一滴水都不加﹖﹗( 據說沒加水﹐釀醋過程瓶身會爆炸﹐可見這醋有秘笈﹗)

我循著孤狗指點的另一個電話打過去﹐是阿公自己接的﹐酷酷地跟我說沒空見我。我痴痴地說﹐那........那再晚一天行嗎﹖阿公說﹕

‘妳要干嘛﹖’

‘我....  我們對於你們的醋很有興趣﹐想到您店裡跟您談談﹐可以嗎﹖’

‘那禮拜六來好了!’

‘啊~太好了! 那我方便幾點到呢﹖’

‘早上九點以後我都在。’趴的一聲﹐阿公就掛了電話。

禮拜六我依照約定大約早上十點多到達店裡﹐系帶了伴手禮﹐穿了長褲﹐套了西裝外套 ( 自從當了瑪麗亞以後﹐完全不碰的套裝終於見了天日~)﹐進去醋之家之後﹐阿公只跟我握了手﹐就轉身進去忙了﹐我雙手奉上伴手禮﹐他才又迴身出來好奇地打開禮物。

我應該不是天才就是蠢才﹐因為我送阿公一瓶醋。

這瓶醋是來自台灣的醋﹐小公主帶來送我的﹐我借醋獻佛而已﹐因為臨時找不到有台灣味道的東西﹐可是我執意要他先對‘台灣’留下深刻印象。我趕緊跟專家醋阿公說﹕

‘ 雖然您是醋專家﹐不過﹐這瓶醋是漂洋過海坐飛機來跟您相遇的﹐我查過了喔﹐您店裡沒有的口味﹐是香茅的﹐或許對您而言﹐有點點異國風味吧﹖﹗也請您品嘗指教指教..... ’

阿公像把玩玩具一樣看著一個字也不懂的中文﹐露出微微笑﹐說﹕

‘瓶子好漂亮﹗’

我鬆了一口氣﹐覺得是個好的開始﹐於是趁機請求 ﹕

‘那.... 我們可以坐下來談一下嗎﹖’

沒想到阿公一轉身又拋棄我進去裡面忙了﹐只跟我說﹕

‘跟她談也一樣﹗’這個‘她’就是阿公的姐姐﹐也是後來有到我們家吃飯的阿媽。

阿媽也沒讓我坐下來﹐只有站在店裡談﹐不時有人進來買東西﹐阿媽就拋下我去招呼客人﹐我們的談話斷斷續續拖了一個早上。 早知道會罰站我就穿布鞋去﹐而不是裝腿長的高跟鞋....

終於把客人要傳達的問題問完了﹐我卻帶著有些喪氣的心情無力地走出來。整體而言﹐阿公阿媽的態度十分冷淡﹐看得出來﹐他們完全不缺客源﹐ 整個歐洲都有他們的賣點﹐多家米其林大廚採用﹐亞洲目前只有日本有引進。

我老實跟台灣客人說了﹐不過﹐台灣客人還是很勇敢又積極地在很短的時間內﹐老闆娘夫妻親自出馬﹐帶著小公主三人迅速飛過來法國。在客人到達之前﹐我用電話以及伊媚兒不時聯絡醋阿公醋阿媽﹐就怕他們忘記我﹐更怕我帶著台灣老闆等人過去時他們不理我們﹐像上次一樣把我們‘晾’在店裡當異國風景屏風。

出乎意外地﹐阿公這一天心情大好﹐不只親自接待我們﹐帶領我們參觀廠房倉儲﹐還帶我們去海邊喝酒。法國人只要一坐下來吃飯或喝酒﹐那就什麼都好談了。阿公指著旁邊一棟小樓房的二樓說﹕

‘我就是在那裡出生的。’

快要六十歲的阿公仍然每天六點起床﹐工作到晚上九點。最特別的是﹐全週無休﹐連醋店也是一個星期開張七天﹐這是我到法國以來從來沒有見過的。 原來不是所有法國人都是把度假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原來法國人裡面也有工作第一的人啊﹗

阿公不算大的店面卻有三十多位員工﹐忙進忙出的每個人臉上統統掛著微笑﹐也很親切地跟我們這群‘外國人’打招呼﹐看起來就好舒服。

一杯普羅旺世茴香酒( PASTIS)一入喉﹐阿公談興越來越佳﹐不管我回什麼﹐他都哈哈大笑﹐讓我錯覺自己好像多幽默似的.... ( 就跟你們說嘛~偶很有老人緣滴.....撥頭髮ing.....)

阿公的阿公有漁船﹐阿公說他八歲就擁有自己的小船﹐而且...

 ‘ 我五歲就在海裡游泳像一條魚耶~’

‘ 哇嗚~ 怎麼跟我一樣﹐哇嘛係美人魚....’

‘ 哈哈哈 ))))))))))))))))'

****

 ‘妳平常都這樣幫人家談生意嗎﹖’

 ‘嗯~上一回是幫忙談歐X丹的美妝品。’

 ‘耶~我喜歡歐X丹﹐每天早上用它擦臉...’

 ‘我不喜歡....味道太甜了 .....’

 ‘我就是喜歡它的甜呀....’阿公雙手抹臉頰﹐故作陶醉狀。

 ‘ 阿公﹐我不需要﹐我已經夠甜了....’

  ‘哈哈哈))))))))))))))))))))’

****

 ‘ 我沒有去過亞洲﹐一輩子都在工作﹐去過西班牙﹐意大利....也都是為了工作出差..... 台灣﹐聽說是個富裕的國家.... 我有點好奇﹐有機會想去看看......’

 ‘歡迎歡迎哪﹐阿公....’

 ‘那裡有美女嗎﹖’阿公做鬼臉﹐眨一顆眼睛﹐很可愛。

 ‘有~ ~ ~ 有好多﹗.... 基本上﹐我們台灣沒醜女....’

 ‘哈哈哈)))))))))))))))))))’ 

  阿公的‘哈哈哈’我都直接把它解讀為﹕‘同意﹐同意﹐同意﹗’

我們一星期內去跟阿公喝兩次茴香酒。原本不給獨家代理權﹐不給店名商標的﹐統統願意給我們了﹐我們也非常順利地下單第一批採購。台灣客人買貨﹐我也湊熱鬧﹐每次都從阿公店裡買各式食品回來﹐自己試著搭配料理。

小心一點蛤~ 我現在變得越來越會吃醋了喔......

聲音宏亮的阿公﹐自信又自在﹐看得出來他家財萬貫﹐我們幾次的拜訪﹐阿公卻總是穿得很隨便﹐他的毛衣不只已經起了很多毛球﹐有時還有線頭沾在上面。這跟我本來沒關係﹐但是我跟阿公講話的時候﹐常常忍不住手賤地想去拿開那一段不屬於毛衣的線頭﹐或者用拇指食指抓起他的毛球.... 這樣好像很不禮貌﹐可是我有一次實在忍不住一邊講話一邊故作自然地迅速抓掉他胸前毛衣上的線頭﹐至於毛球..... 我還是沒膽.....

這樣的阿公阿媽要來我家用晚餐﹐我原本換上一件綴著細細碎鑽的洋裝﹐又怕阿公他們穿得太隨興﹐反而顯得我主人做作﹐所以﹐又臨時更換了很輕便的家居服﹐結果阿公阿媽&阿媽先生一駕到﹐我心裡就馬上捶胸頓足起來....

三人全部打扮地好 CHIC﹐阿公還開著嶄新的黑色保時捷跑車﹐帶著還冰冰的頂級香檳﹐阿公姐夫一腳跨出保時捷的姿態像洞洞拐的沾母式螃得﹐阿媽一鑽出跑車就遞上我雙手才捧得住的好大束鮮花.....

這一頓晚餐吃了四個多小時﹐滿足又愉快。隔天阿媽特地打電話來再次道謝.....

....merci beaucoup .....      on est tous sous le charme...........

( 非常感謝..... 我們全部沉浸在魅力裡...... )

法國人有時候一讚美起人來﹐真的會讓聽的人  ㄕㄨㄤˇ死......

你會吃醋嗎﹖你想吃醋嗎﹖

不久﹐台灣就可以吃到阿公的神奇之醋囉~

這是阿公的臨海小鎮

美麗得令人吃醋

這些不是香水

是阿公釀的醋

阿公的覆盆子醋(中間那瓶)

放在我買的巨無霸 3,000 CC香檳旁邊

身段煞是優雅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