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野花】＠思源埡口

每年春天，我總會找時間上思源看看。去看看春天在那裡留下了哪些吻痕？彷彿不經由那裡，便無法確定春天已然到臨。

三月初造訪，只有少數堇菜及水苦賈露出蹤影，思源路旁邊坡的綠地毯上，像是少了星子的夜幕，唯有依稀幾盞苦寒的星光。「可能是今年的春天較冷，讓花開得遲些吧。」

四月上旬，過了清明後再訪，景像便很不同了。一如既往，在過了南山村後不久即放慢車速，也很快地在綠毯子上，發現點點璀燦的花影。

首先迎來的，是一整片白碎浪花般的阿里山繁縷。這時節，在這裡，她們常是最熱鬧盛放的群落。遠望一地銀白放肆，猶如繁星點點；近看卻三兩成群，款擺迎風，各有姿態。

姆指大小的花，不近看真看不清她們的樣子。即如繁縷，小花瓣尖端偏有的規律小缺口，以及純白花瓣上幾線帶銀灰的細長蜜標，搭配得真好看。而這所有的好看，又常是車窗上匆匆一瞥，容易錯過的。

一樣容易錯過的，還有蛇莓。不似繁縷那般群聚，蛇莓總是三兩微星般地散落在邊坡一角。但當你蹲伏下身子，將頭靠近在草地上，卻又很容易發現她們的笑靨，因為那樣燦爛的黃，是夏日陽光也比不上的亮燦。身影雖然極小、極幽，但每次見，總讓人止不住的有好心情，像極了生活周遭一些不起眼，卻極美好的朋友。

順著邊坡緩步行走，腳下踩著藻行交橫的班駁樹影，臉上拂著山中午後緩甜清涼的微風，尋花的步程中，也不少輕愉的愜意。緩步向上，忘路遠近，不久又發現許多「蝴蝶」「定竿」在邊坡上，一動也不動，原來是一小片喜岩堇菜的群落啊。喜岩堇菜，我慣常叫做「蝴蝶花」，在思源的春天裡，她們悠遊翩躚的身影，是絕不可少的風景。

順路、順著邊坡一路上行，不時都有驚喜。有時是幾朵嬌小甜美的海螺菊；

有時是點點散落，發著瑩光、似藍寶碎鑽的台北水苦賈；

還有時，是幾株團繞著六片旋轉葉、裊裊亭亭的刺果豬殃殃，也別有風韻，讓人有意外之喜，

而四月這時的思源邊坡上，另一熱鬧的群落上是台灣堇菜，幾處較溼潮、滿覆著青苔的邊坡上，都可見到她們的花影。特別大的下花瓣，幾條特別明顯的深紫蜜標，是她們的特色。而幽淡的粉紫，又增添了幾分遺世獨立的高雅氣質。

在今年的觀察中，我才嚇然發現她們原來是有明顯花距的。花距雖不卷曲，但形狀較長，應該也是「篷門今始為君開」的，只靜待某些有緣蟲。

在短短的思源山徑上，走走停停，行還未過半，陽光即早已低斜。匆匆驅車上710林道，想看看那裡有沒有特別好看的，但林道裡卻甚寂然，甚至2km處已全然斷裂，絕少人跡。

踩著夕陽的殘跡折返，這時微光正照在一叢花期將過的纈草上，更小、更叢生的纈草花，帶著微粉紅的胭脂，更像是天上點點燦燦的繁星，

幾枝通條樹枝，不經意地橫過路頭，他們杈枒的枝幹上，還吐出幾星微微的嫩芽，

近夜晚，浩大的山氣冷墨般地聚攏來，但因為這幾星點溫暖的青春顏色，使我更確信，

春天，確然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