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夢死

如果人可以醉生夢死而無悔，那醉生夢死，也沒什麼不好的……

大學進宿舍的頭一天，我剛打開我唯一的紙箱，還來不及把我的詩經、莊子、紅樓夢、以及Practical English Usage擺上架，幾個學長就來敲門了，其中一個是我的室友老邱，另一個是前幾天見過面，他的馬尾被我拉過的老王，另兩個是老嚴與老周，這四個“老”字輩的人物，都是退伍後再回大學就讀的學長，雖然年級僅大我一屆，但最“年輕”的老周也比我大五歲了……這四人連袂出現，並非全安著好心，最起碼老嚴就是因為我拉了老王的馬尾，對學長顯然不敬，特意要來教訓我的……那天我們喝的是蔘茸酒，我過去幾乎未曾喝過酒，在學生餐廳裡，用吃飯的白保麗龍碗，大碗的喝，喝到了凌晨一點……結束後，我沒事一般的上樓把我的莊子、紅樓夢放上書架上……從此，就開始了和酒做好朋友的日子。

再一次喝酒，是那年底老王的生日，那次大我一屆的學長大約都到了，一樣在學生餐廳，借個大水壺，把48塊錢的臺灣高梁，兌著舒跑喝，雖然臺灣高梁嗆鼻的很，但舒跑甜甜的口感，再加上些酒酣耳熱，免不了大夥兒就開懷暢飲了，結果時序一到子時，呵呵，前一刻還跟你談笑風生的人，後一刻突然就失去意識，倒了！十一點之後，一堆人倒成一片，還醒著的人只好兩人一組，抬手抬腳的把醉的人抬上寢室去……第一次見識了高梁的後勁，也第一次醉了，連膽汁都吐出來了，醒來時已是隔天中午，連床都上不去，只能仰躺在草蓆上……

以後好像都是生日吧！四月有老邱、大白、老嚴的生日，十一月有老六的生日，年底就是老王的。有幾年，我似乎是用他們的生日來紀日子的。只記得時候到了，基於兄弟們的義氣，再窮也要去扛箱啤酒，還記得大一那年老嚴的生日，扛了五箱的啤酒，在月黑風高的頂樓上，又是瘋了的……老周拉著小提琴，拉那首誰也聽不懂的教父、老王又高喊著要回家陪老爹、向來拘謹的文昌那天喝了最多、老邱又開始練體能了、一條龍、嘉文也鬧到好晚，一條龍還要踩著腳踏車半夜過辛亥隧道回家、偉明談了很多家裡的事、我又憶起那段慘白的初戀……每個人都喝出了好多的心事呢！直到對面男五的工學院學生，跑過來說他們要考試，請我們安靜點兒，我們還依舊鬧鬧吵吵的……

所有的生日最後彷彿都發展出各自的套式：老六的生日一定會討論到女人的胭脂及文學；老王的生日慣例是打通宵的麻將；昭圻出現照例要尬體能的；阿棟一定會喝醉的……最後，也常是老嚴、老六與我三個人，以戰爭蹲姿蹲著，泡著茶，直到看見蟾蜍山上朝陽如血，基隆路上車水馬龍，才感歎著：「還好！還好不用上班！」怏怏作結。

也不只是生日而己，平時也是充滿驚奇的，誰叫窮極無聊呢！尤其是我們可愛的學弟bk，他好以武林盟主自居，喜歡號聚群雄的感覺，一堆學弟妹，如呷菜、蘇拉、哲霖、陳幸郎……也常常沒事的群英會，甚至白日縱酒。有一次他和蘇拉尬酒，尬到三總吊點滴；有一次他失戀，難過的找我喝酒，結果12罐酒我喝了11罐，到底是誰失戀啊！還有一次，我們在宿舍頂樓喝酒，夜已這麼深了，我還和呷菜飆著歌「多少的離亂承合，多少的恩怨不平，歷史的一頁尚未寫盡……」蒼涼的夜，蒼涼的歌聲……

當然，我自己的房間裡，熱鬧也是說不盡的。欽堯總是一鍋美味在房間裡燉著，早晨我常被枸杞的味道所嗆醒，而且每次沒酒時，總是見他適時的補上一大袋酒……建宏、興安等同學也時不時的會來敲房間門，有時我們也會到公墓那兒去喝上兩杯……我特別懷念那年大三修史方時，下午的課，教授不點名，幾乎不曾進教室去，只往旁邊的醉月湖去，提兩罐啤酒，欣賞那一池的明湄……

酒伴總不乏的，即使畢業後，老嚴、儀貞、芝華、賢哥……或是小吃攤、或是海產店、或是ktv，那日子也是挺瘋的……

如今，一切的醉與夢，都沈寂了……

你問我悔不悔？

呵！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