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康紀行三：水鹿！別跑！

很難想像，體型那麼大的動物，叫聲竟會如此驚慌、膽怯！

在嘉明湖畔紮營的那晚，剛吃完了泡麵，天色急速的暗下來，老弟爬出營帳要小解，我還正要吩咐他滾遠點兒，突然，「啊！……」就聽到了老弟的大叫聲，而且叫聲裡，伴隨著一聲更尖銳的動物叫聲。

「什麼事？！碰到了什麼？！」我緊張的問上半身還露在帳外的老弟。這時尖銳聲還在帳外斷續著，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帳外的冷空氣，我打了個寒顫！

「水鹿！水鹿！兩個眼睛大大亮亮的，剛就在門口！」

「水鹿有這麼恐怖嗎？嚇死人了！」我邊說邊把頭探出帳外，只見黑沈沈的夜裡，只有些更黑的線，勾繪出草低風吹、山形默默的影。

「剛從營帳探出頭，正好和牠面對面！好大一隻！」老弟辯解著。但實在沒必要，換做是我，突然看到這麼個野獸站在面前，我會叫得更大聲！

我們鑽出帳外，看到不遠處的山形線上有個鹿的影子，把頭燈的遠光向牠打去，牠也只遠遠的瞧著，沒有害怕的意思，我想嘉明湖早已是登山的熱門路線，這裡的水鹿不甚怕人，也在情理中，雖然很想仔細的瞧瞧牠，但夜太黑了，對峙的距離也太遠了，無奈的爬回營帳，可水鹿卻回來了，我們出去，牠又跑遠……夜深了，睡了，這水鹿就在帳外啃嚼箭竹的嫩葉：用力的扯著、用力的嚼著、有時，還和不知那裡的夥伴么喝應答著，就在我們的帳外、枕畔，一夜──我睡在牠們的餐桌旁──「食野之苹，鹿鳴呦呦」，半夢半醒的我，可並不領這樣風雅的情！

天還未亮，陰霾甚，遠方還熹微的山形裡，一隻公鹿悠閒的吃著箭竹，嘿！吃了一夜還不夠，這貪婪的傢伙！「早安！水鹿！」我大聲喊，牠悠悠回首，向這兒冷冷瞧瞧，不久，便消失在熹微裡！

從此，那尖銳的驚叫聲，在布西營地、桃源營地、布拉克桑山、避難山屋……一路伴隨，「空山不見人，但聞鹿驚叫」，成為這一路的寫照。往往，還只遠遠聽到我們的腳步聲，就聽到遠處傳來牠們尖銳的叫聲，但卻連個鬼影子都不見，有時，認真追尋過去，會聞到灌木叢裡還濃濃的鹿臊味……

只在布西營地，我曾近身親近牠們：在那裡，我找了塊能看山看雲看樹的福地做野戰廁所，好整以暇的方便後，剛起身，不到五公尺的灌叢裡，一聲尖叫，還不及喊「水鹿！別跑！」，一條土黃的影子，伴著慌亂的蹄聲，那聲勢，拔山裂石似地，一路滾下去……我詫異著，想想，那麼個龐然大物，頭上還那麼大的角，再加上那樣大的聲勢，如果真要朝我奔撞而來，我一定會被嚇得屁滾尿流，牠躲什麼！？

我的「際遇」很讓老弟羨慕，我們猜想這種主要是夜行性的動物，那時大約是在灌叢裡睡午覺，才得以讓我如此靠近！但除了那次外，「水鹿別跑！」我們在心底一次次喊，卻一次次連鹿影兒都不見。

走完了布拉克桑山，一星期的山旅將結束，老弟還抱怨著可惜不能見著水鹿，可巧，在近午熾白的反光裡，淺淡的草綠中一塊反射著白光的大青石上，一個金黃的影子迅捷又輕巧的跳上青石，我還能看到牠閃耀著銀亮光芒的細毛……那一幕，簡直是國家地理頻道的畫面，「水鹿！水鹿！」「是隻母的！」「別跑！別跑！」雖然，牠害羞依舊，仍是很快地消失，但，也因牠的短暫出現，讓我們此行似再無缺憾！

新康以前，我從未見水鹿，新康以後，我彷彿和牠們已是熟識。很高興水鹿能在這麼美的山水裡繁衍生息著，也很希望其他美好的山水裡，將來也能瞧見牠們漂漂的身影，即便，牠們還總是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