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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加加難山
2008/04/15 22:00:10瀏覽3563|回應0|推薦18

武加加難山

武加加難山高2,659公尺,位在大劍山的東南支脈上,從松茂、梨山部落往大甲溪的方向看過來,應該都可以看見其偉岸的身影。

昨天造訪了馬武霸山後,我們住在環山部落的民宿裡。晨起,環山部落的上空有一朵旋轉如龍捲風的雲朵,樣子彷彿是孫猴子搭乘的斛斗雲,只是雲朵太大了,怕可以載上上千隻老孫哩!

公路的這側,近閂山這面,晨起的雲朵還帶著烏雲的黯沈,只邊上被朝陽透了層金亮的雲白,像是海浪留在沙灘上的白沫子,而沫子的邊上,還細碎得難以收拾!

武加加難的登山口離環山部落還有十公里許,沿著中橫公路宜蘭支線(台7甲)往梨山的方向前行,過了龜山(真的像隻烏龜趴伏著),下一截子山崗,經清泉橋過南湖溪後,不久,即到了公路65.9 Km處的松茂林道岔路口(中興路口),至此,我們即捨車,開始今日的山行。

這條松茂林道,也是攀登大、小劍的登山路徑,林道走到底,即是大、小劍的登山口。林道初行,還是水泥路面的產道,只見路基一路向下,漸次逼近大甲溪溪谷,這段大甲溪上游在晨光中顯得十分秀麗,一彎碧綠的水,畫著美麗的弧,輕快地向下溜去,邊溜似還邊輕聲哼唱著歌曲!

遠望溪流上的山影,就如一堵滿繪春色的巨大屏風。屏風上除了有春的嫩綠、翠綠、淺綠、黛綠,各色樣的綠;還有春的橙紅、淺黃、茄紫,各色樣的彩,隨著樹木對春的遲速感受,淺深不同的無邊春色,也潑撒不盡地灑潑在對面山頭。

在林道最接近溪岸時,道旁出現果園的痕跡,老弟說前一陣子大、小劍因路斷封山時,這裡果園的主人曾扮演著「抓靶子」的角色,只要看見有人「偷爬」,就會向國家公園「密報」。路過這裡,我們沒有碰見那位傳說中的「抓靶子」,倒是遇見了一位來拍鳥的「鳥朋友」,順著他的鏡頭尋去,果然聽到不少雀鳥嘈噪。

林道再走一會兒,有段約十公尺的路崩壞了,剩餘的狹窄路面僅堪步行,依破壞的狀況,我想短時間應該所有的車子都沒法再進入林道了吧。

過了崩壞林道,就看到前方約二十公尺處有一座水泥橋,這橋喚做「仁壽橋」,林道自此跨過右岸。走在橋上,下瞰大甲溪流,發現此段溪流搖擺的姿態,竟像個穿著連身長裙身材曼妙的女郎,正款擺腰身,在駘蕩的春風裡輕舞著。

剛過了橋的老弟,比了個手勢要我安靜,說前面有個檢查哨,我們輕聲走過去,緩緩靠近,才發現這(仁壽)檢查哨似早已撤哨,二層的建物,鐵門拉下來,門前的籐椅早坍斜了一邊,噓~~~連聲汪汪都沒有!

過了檢查哨,又走進林子裡,林道這時已變成還算平整的土石路,大約只適合底盤較高的貨車或休旅車行走。這片林蔭深非常,各種林木都雜生在這裡,尤其是不少殼斗科的樹木,所以林下到處都可見鳥雀的身影,耳際裡也盈滿牠們彼伏此起的美妙音聲,稍諦聽,便覺應接不暇到好像在享受場天然的交響樂。至此,也才明白為何剛才會在林道上遇見遠道來的「鳥朋友」了。

老弟:「你有沒有發現這裡的樹林很原始,應該是片天然林。」「是呀!雖然在林道旁,可是卻沒有砍伐、人造林的痕跡,這樣的林道,比許多收門票的林場都要好哩,隨意走上一段,都很舒服……」

正為鳥聲喧嘩分神時,老弟:「你看,這是什麼?好像是「馬告」喔,原住民的胡椒……」「嗯,也好像是無患子,做肥皂的那種……」我們雖然無法認清這是什麼果實,但葉隙間一縷陽光漏下來映照著它,那美麗,讓我們不約而同的都掏出相機,留下它的印象。

這深密的林道再走會兒,轉過個山彎,眼前突然豁然開朗,下面的大甲溪谷,對面的松茂部落,忽然「砸」到眼前來,相較於此岸的深林,對岸則已被開發成光禿禿的大地真乾淨,一排排如火柴棒的果樹苗站滿了平緩的、峭陡的山坡上,也滿布在溪谷中低平的河曲裡,「火柴棒」間散布著兩兩三三的火柴盒小農舍,有幾家,還依依上著淡白的炊煙呢!

我們看不到果園裡忙碌的人影兒,卻聽到他們喜愛的歌曲,透過粗糙的喇叭在溪谷裡大聲地揚上來,和剛在深林裡滿盈的鳥鳴聲,天籟與人籟,在這裡各自鬧熱著。

林道很長,腰繞得很遠,從入口處進來約走了4.5公里遠,我們到了松茂水文站。這是台電為了觀測德基水庫上游集水區的水文狀況而建立的觀測站,但現在似乎已廢棄了,牆壁上畫滿了山友們隨性的塗鴉,老弟說:「當年爬大、小劍,就是住這裡。」裡面清一清,似乎也還是個不錯的山屋哩!

上武加加難的稜線就在松茂水文站旁,從這裡我們開始要離開林道,往上走一條稜線上的防火巷。不同於林道的平緩,防火巷初上便是一段陡坡,陡坡上舖滿厚厚一層的紅土色松針,以及兩三叢矮小的「防火巷植物」樹苗,再往上點兒,還有段如昇龍一般姿態的大枯木,好似武加加難的大山門,從這裡開始,我們才逐漸要見識武加加難的「難」。

相較於馬武霸山,上武加加難的防火巷顯得坡度較陡,且較少維護,防火巷上不少雜生的樹叢雜草,若馬武霸的防火巷是「高速公路」,武加加難的只能算是不少坑坑巴巴的「省道」吧。

陡坡上一段,開始上到一段肩狀稜的緩坡上,緩坡上除了草深及膝,草間還出現一層層用石頭堆疊起的駁坎,起初我們並不在意,以為僅是早期原住民開墾的遺跡,或是某種屬於防火巷的特別工事,但是這樣的駁坎越來越多,且層層堆高竟有至兩三層樓之高;再仔細觀察,每一層駁坎所圈起的「田地」甚為窄小,也不像一般用作耕地的駁坎;而且,肩狀稜上也沒有「農家」房舍的遺跡……這些駁坎在我們心底畫上一個又一個莫名的問號。

在一段構築龐大的駁坎群(約有三層樓高,由下往上看彷彿是座厚實的地基)頂部平台上,問題似乎有了解答。老弟:「你看,這個用石塊堆起的圓形石堆,跟我在南神看到的日軍墓葬幾乎一模一樣!圓形石堆中央本來應該還立有一木牌,做為往生者的墓碑,而墓主就以坐姿葬於圓形石堆下……」我們在這片平台上四處踏查,發現這樣的圓形石堆還有幾處,另外,還有幾處堆疊成長方形型制的石堆,這是老弟在南神所未曾發現的樣式。(關於日軍墓葬群有興趣者,可參見金尚德先生的記錄 http://www.peak.to/4-c1.htm)

這些石堆是否就是日軍的墓葬群?我們無法做下結論,老弟說如果是日軍墓葬群,旁邊應種有櫻花樹,但在平台上他並沒有發現。又況且這許多層層疊疊、大費周章的駁坎,說是為了墓葬群而堆疊的,也有些說不過去。

我在平台的一角發現了一處面積約四、五坪,由駁坎圍起似房舍地基的平台,雖然稍小了些,可是卻有些類似傳統原住民的房舍地基,若是早先有人居住於此,為了耕種而疊累了這許多的駁坎,也就顯得較近情理了。

猜了半天,依然沒有答案,我們帶著疑惑上路,後段路上駁坎仍斷續出現,廣布在這片面積並不算小的肩狀稜上,若是能夠解決取水的問題,我猜想這片緩稜應足以支持個部落在此生息。

山旅回來,我好奇的查了一下文獻,發現劉益昌教授在九○年代發現的托阿卡To-aka舊社遺址似乎就在這附近,關於托阿卡舊社的簡短記載如下:(資料來源:台灣大百科)

托阿卡舊社位於台中縣和平鄉梨山村,海拔高度在一千四百五十公尺至一千五百公尺。該社生活領域在大甲溪北側支流下游左岸,大劍山的東南支脈武加加難山南段延伸與大甲溪的交會處的緩坡地上,目前是德基水庫集水區的一部份。隔大甲溪對岸即為中橫宜蘭支線上的松茂聚落。

此舊社為泰雅族賽考列克亞族(Seqoleq)福骨群(Xakut)司加耶武小群(Seqauyau)所建立的聚落和活動區域,……其頭目烏明諾干(Umin-Nakan)在日據初期,因為太魯閣群的襲擊而受重傷,返社不久就死亡。西元1911年在日軍進行蕃界清鄉時,因激烈反抗日人統治,殺死日軍,遭到近於屠村式的報復,全村遭到焚燬,倖免於難的只有兩戶,聚落因此消失,目前僅留此遺跡。

根據劉益昌1997年的初步調查,發現本遺址以建築遺留為主,至少有十五處以上家屋遺跡,……此外有疑似室內葬之圓形石堆,位於家屋中央。遺物方面,有發現兩件打製石鋤,另也有少量瓷器和硬陶,以及銅製夾子。遺址所在地由於廢棄已久,目前是雜木林,地表可見一部份建築物遺跡。

由上述記載看來,我們發現的應該不是劉教授所發現的托阿卡舊社遺址,但無論從居住的位置,或是日軍曾以武力清鄉,以及當地室內葬有圓形石堆,這緩稜上的發現與托阿卡舊社似乎又有些關聯性……或許問題的答案,就存在記載的蛛絲馬跡裡吧!

過了平緩的肩狀稜,山徑又再次陡上,防火巷像條騰升的「赤龍」向遠方的山頭飛去,赤龍身上舖滿了滑溜的松針落葉,這些像是被火紋身過的松針散發出些許火燒的氣息,在近午的艷陽下走這條「赤龍道」,全身上下,包含嗅覺,無不籠罩在火一般的燥熱裡。

從松茂水文站爬升約200公尺後,我們到了武加加難山南峰(1760公尺),這裡有一顆台電於民國56年立的三等三角點(補點)基石,56年正是德基水庫建成(民國58年)的前兩年,由此推想,基石的肇立,水文站的建設,甚至是松茂林道的開闢,或許都和德基水庫集水區水電設施的調查和設立有關,並不像其他林道以伐木為主要功能,這或許也可以解釋為何松茂林道沿線仍維持著較原始的林相及生態環境。

從武加加難山南峰稍事休息後,我們繼續踩著「赤龍」爬升,過了南峰後,赤龍的頭仰得更高了,這裡的防火巷真的如老弟說的,陡得要走之字坡才能上的去。昨天,我還誇口最近少了6、7公斤的肉肉,爬起山來感覺特別的「輕」鬆有勁,但不想今天在這段路就遭了現世報,不一會兒,腿腳就整個繃緊,也不時的停在路上大口喘氣,心裡還不停地幹譙著:武加加難,吼~~有夠難。

好容易爬上2000公尺高的小平台,才舒服地走了一小截子平路,不久,2454峰就又高高地聳立在眼前,天啊,這段老上不完的無間道,到底何時能結束啊?!

小平台的尾端,有處被之前山友稱為「櫻花獵寮」的地方,他們上月來,獵寮前的山櫻花正開得燦爛,此時,櫻花半謝了,點點殘紅仍掛滿枝頭,在中午帶金屬色澤的日光照耀下,山腳下的一樹山櫻,仍發出一片不可思議的眩目光彩。

上2454峰的路上,日晒更甚,我那位還健腳的老弟,開始執行「跳島戰術」,就見他快步跑一段,竄到樹蔭下後,就在蔭下喘氣納涼,而我,像台兩檔以上全廢,只有一檔可用的山蹦子,只能一步一喘,一步一踩,蹦、蹦、蹦的,緩步上行。

近山頭時,風起了,刮起了如千軍萬馬四方響應的浩大松濤,有些晒昏頭的我,這才留意防火巷兩旁的松林竟是如此的大氣,枝枝挺拔的,把山腰山腹站得一整個無邊無際,既然走不快了,索性停下來閉目聽聽松濤,欣賞松枝松葉輕搖輕擺的韻律。

後來發現這附近,有時連防火巷上也站了幾棵碩大的老松,他們虯結的枝幹,盡有蒼綠的華蓋,像幾個智慧老人高踞在上當風、看雲,何等的閒適,有時幾個小輩冒然闖入,就見他們在上輕搖著手,溫柔的說:「年輕人,累了吧,快來這裡歇歇呀!」

一樣親切的,還有在老松盤根處生長的小破傘,他們努力地撐起自己的小傘蓋,好像在對自己,也在對你大喊著:「用力!用力!用力向上!快~快~」

在將上2454峰時,才終於有展望了,就聽到上頭的老弟大聲呼喊著,這是他每次發現好風景時慣有的張狂,「太棒了,來到這裡,才覺得上武加加難,值得!」老弟興奮的說,且馬上調成五檔,快步奔向下一個更佳的展望。

哇!整個梨山部落都在眼下。還不只,松茂、環山,中橫支線這一路的風景,以180度的全景展現在眼前,那條細細的公路,蜿蜿蜒蜒的,也全一覽無遺,這附近還有更好的風景嗎?昨天的馬武霸雖然在極低處即有展望,而且一路展望不斷,但若論視野開闊,還沒有一段可與武加加難相比。

上了2454山頭,山頭上站立了一段極有味道的枯木,在這天蒼雲白的地方,他如花朵盛放般的張開枝幹,用力的向上天擁抱。

從2454山頭到武加加難山頂,視野更是全景似的展開了,昨日已甚熟悉的南湖大山、中央尖山,仍兀立在遠方;從松茂的方向遠望去,更遠方是合歡山塊的巨大身影;佳陽部落的後方,那尖聳如金字塔的山頭是壯麗的白姑大山;再繞半圈過來,在上方不遠處,是小劍、佳陽傲立的姿態。都是台灣的名山啊!都是心嚮往而猶未能到的夢境啊!能在武加加難認識你們,真好,而且在這裡近距離的仰望你們,心裡的崇敬,又增加了幾分。

老弟依然採「跳島戰術」,半跑半停地跑到了武加加難山頭,最後的這段路展望甚好,視野甚美,腿腳似乎也因此新生出了力量,雖然疲憊已極,但步履卻穩健且適意。

走到了武加加難三角點,看山、看雲、看景,老弟斜倚在松幹上嗑餅乾、發呆,這份閒適及美麗,叫人不忍遽離,向北望去,昨日的出發地環山部落似只在南湖的山腳下,看來已如此的遙遠,而兩天紮實的山旅,也將結束在這美麗的山頭上。

再回到公路上,回望公路上的群峰,發現了可能是武加加難的山影,它高高地在公路上方約1,100公尺的地方,在夕陽的暉光中露出淺淡的身影……

喝~~~天知道,我剛還在那麼高的武加加難上呢!


( 休閒生活旅人手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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