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是學習謙卑的開始，美軍開竅了

這是一堂華頓、哈彿商學院都競相研究的新顯學—道歉。及時的道歉，讓個人、企業、軍隊，甚至國家都能化危機為轉機，拖延、敷衍、退縮或拒絕道歉，只會讓領導者倍受指責或黯然下臺。沒有人是完美的，但每個人都需要學會道歉，嚴肅的軍隊也不例外。

本月中旬兩名駐日本琉球美國海軍士兵涉嫌在淩晨強暴一名日本婦女，並致其頭部受傷。警方在接到報警後將兩人逮捕，當地百姓對這種一而再發生的強暴事件感到震驚，日本政府也難以容忍美軍士兵不斷犯下這種罪行。然而，這次美國官方的反應卻不同於以往的高姿態，道歉的動作顯得又快又有誠意。

美軍破例搶先道歉

駐日本美軍司令安傑瑞勒中將(Lt. Gen. Salvatore Angelella)首先公開表達歉意，並對家屬的傷痛表示沈痛(personally apologize for the grief and trauma the victim has endured …)。緊接著駐日本美海軍指揮官丹•克羅伊德少將(Rear Adm. Dan Cloyd)，親赴硫球縣政府向該縣副知事世田兼稔面交《美國士兵強姦日本少女案》的正式道歉書。同時就涉嫌集體強姦致傷被捕乙事表示：我代表駐日美軍，對受害婦女所遭受的痛苦、以及因此導致硫球民衆的不信任感和憤怒表示深切的歉意(Heartfelt Apologies)。”甚至，美國駐日本大使魯斯(John Roos)都分別在三種不同的場合，公開表達歉意，雖然礙於外交詞令的嚴重性，沒有立即使用道歉(Apology)乙字，但也對於還在調查中的強暴案表達個人最深的歉意與對肇事者的憤怒。

駐日本美軍司令安傑瑞勒中將與美國駐日本大使魯斯在記者會上公開道歉

出乎日本政府意料的是，美軍官方從來沒有為了駐日美軍部隊所涉嫌犯下的罪行，那麼快、又那麼低姿態的表達歉意，即使公開道歉並不會損及美軍在日本的強勢地位，但美軍卻從未如此做過。例如發生在2007年日本山口縣的美軍岩國基地4名海軍陸戰隊員在廣島市輪暴乙名19歲日本少女，根據1960年生效的《日美地位協定》，日本警方必須徵得美軍同意後才能扣押及調查嫌疑人。當時美軍司令部僅在官方新聞稿中表示，已獲知此涉案情況(Aware of the Allegations)。相同地，日本大使館也僅表示領知此案(Acknowledging the Incident)，其餘不願多表意見。那麼，什麼時候才該道歉呢?

駐日美軍司令部發言人在受訪時表示，高階指揮官採取公開道歉行為的決心下達並不容易，但如今為了保持與盟國的友好關係，而且在這種令人無法忍受的惡行發生時，立即的公開道歉是值得的。其實，美國駐外單位元的行政程式中，每一項特殊狀況發生時，都有標準的作業程式，而且均與當地國家相互簽署不同標準的司法管轄權協定。依協定駐日美軍若涉及司法案件，必須由美日雙方共同處理，美軍在法定責任上並沒有必要在案件定罪之前，採取主動道歉的措施。坦白說，美國國內的政治環境中，有不少國會議員反對這種低姿態的外交手段，他們普遍認為在案件未經法律程式定罪之前，為啥要道歉?  一位住在夏威夷州專門為美軍打官司的律師甚至表示，美軍將領與官員怎麼可以放棄憲法所賦予每位官兵應得的權利(在司法認定有罪之前，每個人都是無辜的)，輕易公開道歉有損美軍官兵在他國的尊嚴與地位。

文化認知不同，道歉與否差很大

在一般美國人的普遍認知中，公開向他人道歉或先認錯是一種示弱的行為。在最近才結束的美國總統候選人政見辯論會當中，共和黨候選人羅姆尼(Mitt Romney)大肆抨擊歐巴馬在中東外交政策的軟弱，甚至於指責它的中東之旅為道歉之旅(Apology Tour)，歐巴馬並沒有因此多做解釋與立即反擊，因為他知道他若多加解釋，不是傷害美國與中東國家的感情，就是造成更多中間選民對他的外交策政產生懷疑。但是，”道歉”這回事在日本社會的意義就不一樣了。日本人的”道歉”乃是社交生活與家庭教育的一部份，它是減少衝突與軟化對方強硬態度的一種方式，也是展現誠意與良好教育的一種手段，無論是不是真的打從心底來說道歉。

例如在美國社會中，如果發生車禍時有任何一方先說”道歉”，那表示車禍的肇事者就是他，而且這樣的道歉可以當作事後責任歸屬的有力證詞，更麻煩的是它將會對你的保險理賠與續保審理產生負面影響。但是，在日本社會就不是這麼回事了，道歉只是表示某些不好的情況或大家不願看到的事發生了。以這次美軍高階指揮官及駐日大使採取的”道歉”動機來看，其實是站在日本社會的角度來處理，這樣的道歉是表示對美軍士兵涉嫌強暴乙案，不僅造成受害家屬的悲痛，也造成日本社會民心激動，及日本檢警單位的麻煩感到”抱歉”，並不涉及司法判決的結果及責任歸屬的認定。雖然道歉並不能解決事情，但硫球知事仲井真弘多也表示，美軍將領的主動即時道歉動作是相當正確的。美軍在硫球當地強暴婦女的惡行屢屢發生，促使當地日本居民為了趕走美軍，不惜持續抗爭到底的主因。另對於美軍直升機經常肇事而產生的安全問題，也令人無法安心。

駐韓美軍也學到教訓

2002年美軍駐韓國部隊駕駛吉普車超速撞死2名韓國女學生乙案，當時也造成南韓民眾大規模的反美抗議。時任職美軍駐韓國第二步兵師長的何若赫少將(Maj. Gen. Russel L. Honoré)回憶表示，當時他像一般美軍指揮官處理危機的手法一樣，做了愚昧的決定。他並沒有親自出面處理，反而派遣了負責處理部隊公關事務的軍官去解決。雖然他是個優秀的公關人才，但這種處理方式在韓國人的文化中，卻是最不負責、最糟糕的應付方式。對亞洲文化來說，無論你的立場是對或是錯，表達歉意的態度是化解敵意的首要態度，再多的理性解釋或善意說明都無濟於事。那次失敗的危機處理經驗，讓美軍駐韓指揮官學到重要一課，也被列為後續處理軍民抗爭事件寶貴的參考。所以在往後幾次駐韓美軍發生擾民事件時，指揮官均在第一時間對受傷民眾或家人表達歉意，也因為如此，南韓民眾對駐韓美軍的敵意銳減，而且在民事案件處理上也較為理性。

道歉具有療癒人心的作用

根據一項包含日本人與美國人的問卷調查結果顯示，日本人比較常道歉，而且經常為一些事不關己的情況表示歉意。相反地，美國人則吝於道歉，甚至害怕道歉之後會產生許多後遺症。對於駐日美軍這回快速的道歉姿態，一般日本民眾均持肯定態度。美軍的將領也慢慢瞭解到，早期的道歉與低姿態的危機處理模式，並不會讓他們蒙受任何損失，反而減少許多不必要公關程式與人力。道歉具有療癒人心的作用，任何涉案雖然都有公正的法律程式來定罪，但是同理心與謙卑的態度，往往卻是化解不理性抗爭的唯一策略。

”道歉”是學習謙卑的開始，也是美國人最需要展現的軟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