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該說，幸好他是SOHO族，不然早就被炒好幾百次?魚了。

今天又是他討厭的下雨天，照例他關上了窗，正要拉上窗簾時，怔住，想起他討厭下雨天的原因。

因為雨天會提醒他，那個人再也不回來的事實。

真可笑，明明連長像都模糊了，他卻記得那個人的每個習慣。

不管是杯子一定會蓋上蓋子、用電腦的時候一定用手繪板而不是滑鼠、在家一定穿著拖鞋，還有堅持一定要做垃圾分類而且出門一定要自備筷子的事情。

這些習慣，在那個人離開後，他全部照舊。

像是晾衣服的時候，還是把長褲晾在人不會走過的那端，不易乾的衣服或是過兩天就得穿的衣服晾在通風較好的右前方，較重的衣物則用較堅固的衣架，一個不夠就用兩個，還有，襪子一定是翻好整理好，兩兩成雙地夾好。

貼身的內衣內褲，手洗。

每個月掃地兩次、PS2從來不收、電腦桌前要放杯墊，在伸手可及處要有點心、睡覺時在客廳留盞小夜燈、過了凌晨一點還沒睡的話要把窗簾拉上以免燈光干擾鄰居……

全部，都和那個人在的時候一樣，一模一樣。

他記得，那天下著大雨，像是永遠都不會停似的雨，霹哩啪啦的打在玻璃上，甚至打進屋內，而他們的吵架聲達到了頂點。

他數落著那個人，數落所有的習慣，數落總是龜毛的個性，數落不陪他過生日的事情，數落說著很忙卻被他見到跟同事去看電影，最後，數落到房事。

『每次都推說不要不要，我是男人啊，最心愛的人就在眼前要我忍忍忍，除了忍不能做點其他的嗎？』

『我們真的是情侶嗎？既然不願意當初為什麼搬進來？只是剛好沒地方去嗎？那街上應該有不少人會願意答應吧！不是人面很廣嗎？為什麼偏偏要選我？剛好我提出要求嗎？說啊！到底為什麼！』

『別跟我說沒有經驗！不可能！以為我沒有見過前任情人嗎？他說的可多了！耀武揚威的很！』

那個人臉色好蒼白，泛紅了眼眶卻不肯落淚，咬緊嘴唇一句話都沒有回，他不肯放過，多說的話現在他已經不記得了，不過他想，每一句都確實的傷害了那個人吧。

所以最後，那個人奪門而出。

而他終於像是醒悟自己做了什麼，跟著衝出門。

他沒有看過那個人示弱的表情，永遠，都揚著微笑，再痛苦都是咬牙承受，轉身之後就像是沒有發生過。

尤其對他。

追過了一條街，遇到紅燈他停步，卻恰好停步在那幕怵目驚心的畫面前。

像是突然被拉起的，釣線上的魚，在空中畫出了弧度，然後狠很摔落。

眼淚，終於落出失守的界線，強撐著想說什麼卻沒出口，那個人在他懷中沒了呼吸心跳，他們一句話都來不及說，真正的，死不瞑目。

就像所有的連續劇和小說說的，他永遠是最後知道真相的人。

那個人在開刀的時候輸血而感染了AIDS，就在他們同居後沒多久。

那個人買了好多的保險，受益人是他。

那個人跟同事出去看電影，因為同事說可以幫他代班，只要一起看場電影就好，而是他要求要一起出去玩兩個星期的。

也是他說他討厭那個同事，不要在他面前提到那個同事的事情。

『哇，下雨了耶！我最喜歡雨天了！』

突然地，想起那個人總是在下雨天笑得那麼燦爛，還會拉著他到樓頂來場雨中漫舞，或是在下雨天興致沖沖說要去植物園看看，說是雨中的植物最生氣蓬勃了，在大家都特別沒精神的雨天，那個人，很快樂。

突然他捨不得拉上窗簾，也打開了窗，讓雨輕輕飄進房裡，染濕他的臉頰，他想，他不會捨棄那些習慣的。

那是，那個人留下來的，曾經存在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