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明辦公室裏的幾位女生，每當休息時間湊在一起時，先聊衣服、購物、家事，之後先生、孩子、公婆接著上場，再牽拖其他的家人。

婆婆是僅次於小孩的話題，可做為延伸經驗之談。有人問：「小排要怎麼炸比較酥呢？」

有人回答：「我婆婆是沾乾麵粉。醃好之後，一塊一塊沾乾麵粉放下去炸。一開始不能攪動，等它硬了，定型了，才能翻動，這樣就會很酥。」

除了這些經驗交流之外，難免會有和婆婆相處時的實況報告出現。一提到這個話題，已婚的人都有很多話要說，就是未婚的也會搶著貢獻她的見聞：「我姊姊說‧‧‧」「我表姊的婆婆‧‧‧」等開頭語紛紛出籠。

每當大家說得熱烈，苦水吐得暢快時，虹雅總是在旁邊微笑不語。終於有人注意到了，問她：「你怎麼不說話呢？」

「喔！沒什麼好說的，聽你們說就好。」她溫吞吞的說。

「你和婆婆住在一起，難道沒有方便的地方，或有委屈的時候？」

「很好啊！我也不知道她排骨是怎麼炸的？衣服是怎麼洗的？我下班回家時，她飯都煮好了。有時候還正在煮，我說：『媽，我來。』她就叫我去陪孩子，所以我只管吃飯，煮飯不是我的事。」

「叫你陪孩子？不是幫他們洗澡嗎？」

「是陪孩子，澡已經洗好了。」

「什麼？」大家都瞪大眼睛，有人問：「吃過飯總該洗碗吧？」

「不用，我婆婆說，孩子一天沒見我了，叫我陪孩子，她洗。」

「洗衣服呢？」

「她洗。她以前叫我要將領口、袖口先刷一刷，我都沒刷，只噴潔領，就丟進洗衣機裏，她嫌這樣不乾淨，叫我不要洗，她白天有空時再洗。」

有人不甘心，再問：「你假日總得打掃吧！」

「不用。她有潔癖，每天都擦得一塵不染，乾乾淨淨的。」

「哇！受不了你。」有人已經受不了了。

大家再也想不出什麼「事情」來問她了，終於有人問：「你到底對你婆婆，對這個家貢獻了什麼？除了上班之外。」

她想了一想，說：「每隔幾天，我都會很誠懇、很感激的對她說：『媽媽，謝謝您，讓我沒有後顧之憂‧‧‧』」

大家紛紛跌落椅下，不相信的說：「就這樣？這樣就好了？就有一個包辦所有家事、照顧孩子的管家為你做得好好的，而且還是高品質的管家。」

「而且還不要錢。她沒拿我們的錢，說她不缺錢用，讓我們的經濟寬鬆許多。」虹雅又不急不徐的加上一句。

有幾個人已經過去捶她了：「你怎麼這麼好命？不公平！」

虹雅笑著說：「還有，還有，我們假日出去玩，一定會邀她，不是問她『要不要去？』而是『媽，我們一起去ｘｘ玩。』她不一定會去，如果不去，我們才自己去。或許這種做法讓她覺得心裏舒服吧！」

「那也太便宜你了。」還是有人憤憤不平。

「我和我先生平時會相約一起休假一天或半天，去泡溫泉，或到陽明山、北海岸走一走，重溫當年戀愛的感覺。或許這樣，心情保持愉快，對婆婆就有好心情了。」

「說真的，像你說的那種感激的話我說不出口。」許多人跟著點頭。

「如果閒閒的，就有好心情，就說得出口。」有人打翻醋瓶子了。

「不見得。我婆婆做是做了，但會擺臉色給我看，好像我欠了她幾百萬似的，我怎麼可能會有好心情？」

虹雅說：「看你們有那麼多苦水，我都插不上話，有婆婆很好啊！」

「那也要看她是否健康？是否願意幫你做？」

「我婆婆還年輕，又健康，可是不願意做，我孩子還是給人家帶，回家得煮飯。」奕琳說。

「我婆婆年紀大了，需要我們照顧，只要不生病就謝天謝地了，哪能指望她幫忙。」

「說真的，不管她們健不健康，願不願意，她們已經帶完一代了，要再從嬰兒帶起，真的很辛苦。何不趁她們還走得動時，出去參加活動，交交朋友，免得更老做不動時，只能天天蹲在家裏對著我一個人哀聲嘆氣。」碧明從來沒指望過婆婆的幫忙，也認為將她綑綁在家裏對她不公平。

有一個人吞吞吐吐的說：「也有啦！我剛結婚時，我婆婆早上幫我用奶粉泡牛奶，還會先跑來問我：『你牛奶要熱的，還是溫的？』我都受寵若驚。但久了就習慣了。」

幾雙眼睛瞪大著朝她看：「後來呢？」

「後來就沒住一起了。」大家聽她這麼說，也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