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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11/11 17:09:38瀏覽2216｜回應6｜推薦9 | |
| 「欸，你知道嗎？鄭老師走了。」
「什麼！？」 阿寬在MSN上跟我透露這則訊息時，我當場傻掉。鄭仲華老師，我高職時的班導，教我們國文，老師教學數十年，從來不帶班，何況要能讓她一帶三年的班級，我們班是第一個；大家都知道給老師帶到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年少輕狂的小毛頭眼裡，她是一位好到不能再好的老師－－自由開放的上課內容，有什麼老師能夠允許學生上課吃飯與看漫畫的？ 老師並非放任學生，更不是胡亂教學，老師認為國文的確重要，但也要看每個學生的吸收度，一個班級那麼多人，她沒辦法一個個對症下藥，普遍式的教學就只能讓同學們各自吸收，她從不要求學生繳交作業，也不逼迫學生看書準備考試，反而她喜歡和同學們打成一片，了解時下年輕人的世界究竟流行哪些東西，然後跟大家一起哈哈大笑，卻會在不自覺間對國文增加了些許責任感，會看書，偶爾聽課，也許大家都怕給老師丟臉吧。 印象最深的就是每天的早上第四節課，因為接近中午吃飯時間，幾個調皮的學生總是跟老師說，如果不提早下課去餐廳搶位置，恐怕自助餐就拿不到好菜了，老師可愛的不只是答應了同學的提早下課說法，甚至偶爾還會請同學幫忙帶個便當回來給她，逗得大家好樂。 「什麼時候的事？」我問，腦袋茫了起來。 「昨天。」阿寬回應的速度還是跟過去一樣快：「我本來想說昨天要去看看老師的，後來因故沒去，想說今天再電話問問老師看哪時方便，剛剛打電話過去，好像是老師的姊姊接的，說老師昨天早上就往生了……怎麼那麼突然？」 「嗯……好突然。」 阿寬說他已經通知了班上幾位同學，大家會各自去聯絡，告訴我公祭時間之後，他也沉默了，不知不覺間我們結束了話題。 鄭老師因為肺癌過世。 說來莫名，老師並沒有抽菸，印象中好像也不是很常下廚房，可是，老師卻得到肺癌，而且發現時已經進入第三期即將轉入末期，為時已晚。 今年五月多，我曾到醫院去探望過老師，自己一個人，那是個雨天，那天中午我跟出版社有約，利用上台北之前的幾個小時，我特地帶著一盒水果，還有我已出版的兩本簽名書，要去醫院探望對我國文寫作啟蒙甚深的好老師。 老師看到我出現顯得訝異驚喜，她躺在病床上還堅持要將床升起來，要親眼看看她這位愛徒給她拿什麼來了。 老師說過好幾次，我是她的愛徒，是高徒，我很不好意思給老師那樣叫我。老師說，她自己是中文系畢業的，也一直夢想總有一天要出版自己的著作，可是混了幾十年卻連半本書都沒有，而她的學生我如今已經出了兩本書，將來還可能會有第三第四第五乃至於更多更多書上市，看到自己的學生有這番成就，實在高興得很，忍不住拿著我的書跟看護小姐以及醫院志工炫耀，嘿！這是我學生的書呢！暢銷書喔！ 那天在醫院，我跟老師單獨聊了一個多小時，從生活到寫作，從工作到感情，雖然沒太多時間聊得仔細，話題卻廣泛，老師再三提醒我在社會上打滾需要眼睛放亮，說我是個樸實的好孩子，不要給人騙了；寫作上，不用再去拿些中文相關科系的學歷，因為我已經會寫了，持續寫下去便是；生活的態度該要廣結善緣，作正當的事，遇到不公義就要勇於揭發，這個社會其實真的需要路見不平的人；對於感情該執著誠懇，可是別拿對方的脾氣來折磨自己，男人要疼愛女人，打老婆是不對的，當然也不能夠讓老婆騎到頭上去了，互信互助，才是長久之道。 老師的諄諄教誨我都聽見，跟老師輕鬆愉快地閒聊，老師雖有當老師的一面態度，但對於學生提供的新知意見也很能吸收，感覺上，她是一位博學多聞又輕鬆寫意的朋友。 可，縱使感覺像是朋友，她仍是我最敬愛的老師。 高一升高二那年暑假，我因為成績非常差，給專業科目的老師盯上了，專業老師同鄭老師詢問，要不要給這個學生－－我PASS？老師後來才告訴我，她替我跟專業老師說項，說我只是數理方面較弱，不是壞學生，要給過，我才有機會奮發向上。因此我順利升上二年級。 在當時那樣的工科環境下，老師不僅察覺我對文字的喜愛，更拉了我一把，好大的一把，要我走自己的路，當然，在那之前得先把功課顧好。 我一直告訴自己得要對得起老師的苦心，在學業上，她不替學生求情的，因為那是學生各自的努力成果，她雖關心但不求情，我讓她破了例，一直感念在心。雖然三年求學時間順利畢業，但她這不成材的學生終究沒繼續在本科系領域內鑽研，還一跨跨到了八竿子打不著邊的寫作圈圈去，出了兩本書，然後給她稱讚說我是她的高徒。 「老師的公祭要去嗎？」阿寬後來又問了一句。 「去！當然要去，你再連絡大家看看吧。」 阿寬的無奈與沉悶讓我察覺他的錯愕，聽我說完五月多去探望老師的經過，他更悶了，因為我還有那機會和老師談心一小時，他連這機會都沒有。如果我知道那會是我與老師的最後一次碰面與對話，我會更加把握機會向老師請教很多我心中的問題，可惜遲了，也沒機會了。 「其實，」他繼續打字過來：「這樣也好，老師應該算是解脫了吧？肺癌末期……」 我頓了幾分鐘，終於回訊給他： 「是吧。應該是解脫吧。」 是嗎？應該吧。 「公祭那天我們再去看看老師吧。」 「嗯，我會去的。」 「嗯！」 公祭日子快到了，老師，很多事情還沒對您報告，您一向關心學生的生活、感情、工作、心情……只要讓您知道了，您都牢牢記著，然後在碰到面時一邊虧虧學生、一邊給予正確的方向；很多話來不及對您說，甚至很多書還來不及拿給您看，您走了，心裡一塊角落頓時出缺了，但我知道這塊空缺不能空太久，您的言行舉止還有說過的話我通通牢記在心，以後沒機會對老師笑鬧了，可是，我始終記得您當年對我的提攜與鼓勵，才有現在的我，以及我對寫作方面的堅持與成績。 鄭仲華老師，一路好走，您關心喜愛的週遭人們，大家都會努力過得好，以不負您始終的熱情開朗。 而我，會繼續我的文字，繼續當您的愛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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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心情隨筆｜雜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