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8/09/02 02:41:10瀏覽837|回應0|推薦3 | |
《網路詩系列賞析》:陳去非2001年以前撰寫 001《吶喊》∕ collie.joy 是誰將我的回音劫走 我的手圍著我的耳 我的傾聽 停在半空之中 偷偷將我的回音劫走 盤旋的鷹與上昇的風 從我的胸膛出走 經過我的口 經過我圈成圈的手 我最沉重的飛禽猛獸 日復一日 載著我 日復一日的回音 載著我 停在半空之中 傾聽 是誰將我偷偷劫走 P.S.[吶喊]:孟克畫作名 【陳去非評析】 詩,要能感人,先決條件是能引起讀者共鳴。這裡所謂的讀者,是指不特定的普羅讀詩者,不是訓練有素的詩評家。因此,詩必須讓多數讀者「看得下去」並且「有所感動」。「看得下去」是「懂不懂」的問題,詩不能太晦澀或艱深聱牙;其次,「有所感動」則是讀者在閱讀的「同化(assimilation)過程」中,內容方面能大體掌握或領受詩人經由詩文本(poem-text)所「給出或輸出」(out put)的意思(meanings):包括詩人的美感經驗及生活閱歷;形式方面能欣賞詩的本文中語言、意象的修辭(表意)技巧和節奏的形式設計美感。進一步和讀者的美感經驗及生活閱歷相聯結,在「舊經驗的基礎上汲取新經驗,或把新經驗納入既有的舊經驗體系中」。 近十年來,當代詩形式越來越多樣化,而其中尤其以「現代賦」的興起,影響層面最大,「現代賦」的特色有二端: (一)形式方面: (1)長句流行,標點符號使用浮濫,斷句常不合乎文法,散文詩大行其道,篇幅巨大厚重。 (2)語言繁雜,統一性喪失,意象跳接劇烈,彼此間邏輯關連薄弱,缺乏修辭概念。 (3)節奏沉重呆滯,詩的音樂性式微,不適於吟誦。 (二)內容方面: (1)主題陷落,詩的「能指」(意符,signifier)取代「所指」(意指,signified) , 意象淪為符號的附庸,取代所欲表達的概念。 (2)意象繁瑣,內容虛無空洞,常不知所云或無病呻吟。 「現代賦」的興起,固然是因為搭上後現代主義的列車,但多數詩人對後現代主義仍一知半解或道聽塗說,形同瞎起鬨。其中的代表人物有林燿德、陳克華、陳大為、唐捐、李進文等。 看多了這類「篇幅巨大厚重」的「現代賦」,偶爾讀到像「吶喊」這樣清新簡潔而富於節奏感的短詩,彷彿吃膩油膩厚味的大魚大肉後,嚐到清淡可口的清粥小菜,胃口也好起來了。 是誰將我的回音劫走 我的手圍著我的耳 我的傾聽 停在半空之中 首節,詩人就以「設問」辭格,製造懸疑效果,引起讀者強烈的好奇心,想要一探究竟。「我的傾聽 /停在半空之中」,定格在半空中的「傾聽」,此句很有哲思,耐人尋味;修辭技巧上是由聽覺往視覺方向移動的「移覺」(化聲為形的直接式通感) 。 偷偷將我的回音劫走 盤旋的鷹與上昇的風 從我的胸膛出走 經過我的口 經過我圈成圈的手 我最沉重的飛禽猛獸 日復一日 載著我 次節首句,重複「將我的回音劫走」,是句子的「隔離複疊」,提供這首詩的和聲音效與旋律感;至於出現在此節最後一句和末節起句的「日復一日」,是詞語的「句間頂真」,無論是形式和文意,都顯現出緊密的承接,再次加強了詩的和聲音效。 日復一日的回音 載著我 停在半空之中 傾聽 是誰將我偷偷劫走 「停在半空之中/ 傾聽 /是誰將我偷偷劫走」,末段又出現「隔離複疊」的音效,但語意方面已由首節「我的傾聽 /停在半空之中」主動語,轉為「回音 /載著我 / 停在半空之中」的被動語,透露出被某種思維「挾持」的抽象訊息,而修辭技巧上又出現一個「化聲為形的通感」(感官由聽覺往視覺挪移)。 這首「吶喊」,以「直觀」的角度切入,採取漸進的演出方式,感覺和德國1930年代的「即物詩」如出一轍,而詩的首尾皆以「設問」修辭出現,不僅首尾呼應;製造出懸疑效果,同時也是向讀者拋出問題,並要求讀者全程參與問題的思索,至於問題的方向,或許是生命存在的意義和或某些待釐清的價值觀,或許是現實生活的困境,真象所指究竟為何?則是人言言殊,難有定論。 002《心情記事》∕meche 我朝著牆內自己的蠟像掛上一幢森林的影子 那是城市的雨林,而我只能拎著大地的肺 在公事的氣泡內,呼吸一條旅行的路 末班車如槍膛,時間的子彈傷了埋入鐵軌的我 我朝著礦坑急駛,一座富藏夜的隧道 幅員和深度適合挖掘夢底的溫度 霓虹是隧道前最後一個向我揮手的遊客 靛藍的鈕扣縫上錯落的哀傷 孤獨的脊椎在冷風的攙扶下顯得硬朗 窗簾被火烙上琥珀色的光 走私的影子添加偽裝的酒味 整座城市的船塢充斥著淒迷的錨 哦!歸返的傳說,滿載文字的魚鱗 玫瑰紅頁岩剝落的殿堂 銳利的梟鳴在夜的濡染下,有如重木掉落 而光的雕樑頹圮 森林啊,穿著樹皮的蠟像 你被展覽在城市的博物館 我靜靜地端詳,如同我是展示品本身 而你,也在看我嗎? mache的詩,很有現代感,擅長心理分析與潛意識描寫,情調迷離,但是由於詩中大量使用超現實手法,且語句間的邏輯關係並不明顯,使得筆者感覺頗有自動語言〈Automatic language〉的況味。也因此meche的詩可以意會卻不易理解,更難詮釋,所以評論者誤讀〈misread〉或逾讀〈over-read〉是常有的。 我朝著牆內自己的蠟像掛上一幢森林的影子 那是城市的雨林,而我只能拎著大地的肺 在公事的氣泡內,呼吸一條旅行的路 首段起手式就給出超現實的奇詭畫面,詩人面對「牆內自己的蠟像」,掛上「一幢森林的影子」,緊接著說明場景落在「城市的雨林」,詩人生活在多雨和有著許多森林公園和林蔭大道的城市,筆者直接聯想到曾經生活過的台北市。 敘事脈絡上:森林→雨林→肺→氣泡的意象遞演間,存在由大而小的場景變化關係,鏡頭彷彿由遠而近地拉過來,自外在景物而轉入內心世界。但是「朝著牆內自己的蠟像掛上一幢森林的影子」、「拎著大地的肺」、「公事的氣泡內」,卻難逐句意解,因為詩人使用了許多奇詭的意象組合,超乎審美的經驗法則。筆者隱約意會到,首段是描寫城市上班族,早九晚五案牘勞形的身心苦悶。 末班車如槍膛,時間的子彈傷了埋入鐵軌的我 我朝著礦坑急駛,一座富藏夜的隧道 幅員和深度適合挖掘夢底的溫度 霓虹是隧道前最後一個向我揮手的遊客 同樣地,第二段似乎是描寫作者乘夜班地下鐵列車,列車穿過長長的隧道,如此的劇情推理可從「末班車如槍膛」、「埋入鐵軌的我」、「朝著礦坑急駛」、「夜的隧道」、「霓虹是隧道前最後一個向我揮手的遊客」,這些句子的邏輯順序中尋跡找出。 其他的段落,都有這種作者故意經營出來的「語障」(the obstacles of word),高頻率地出現,導致讀者閱讀時的邏輯思維頻頻出現「凸鎚」(失誤和中斷miss and interrupt)現象。語障的成因來自兩個層面,其一是心理的:由於作者亟欲將外在現象界的聲色光影,和內心世界的思維情緒相掛鉤,於是意象穿梭遊走於現實和冥想之間,出現類似小說中「意識流」和「魔幻寫實」的表現方式,惟混亂中仍約略有秩序可尋;其二,作者修辭功力尚淺,段落間若干文法出現混淆錯誤,譬喻及轉品等表意方法的修辭格顯得牽強:例如: 末班車如槍膛,時間的子彈傷了埋入鐵軌的我 我朝著礦坑急駛,一座富藏夜的隧道 前句說明列車急駛,次句卻又冒出(我朝著礦坑急駛),如此一來主體(我)和客體(列車)、主動(列車)和被動(我)相混淆,文法的關係在主、客體隨意切換時模糊掉了,邏輯推理(因果關係)也變得糾纏不清。再如: 銳利的梟鳴在夜的濡染下,有如重木掉落 從比喻繫詞「有如」可知,這句使用譬喻辭格,但「銳利的梟鳴」和「重木掉落」兩個形容聲音的子句,嵌合得很勉強,以「銳利」對應「重木掉落時的沉悶聲音」是有問題的,兩者並不具有可比的相似性,明顯違反比喻客體和主體間,必須具備聯想上的相似性。除非「重木掉落」改成「掉落的尖刀」,語意上產生「化聲為形」的通感,由聽覺往視覺移動,才會出現具有同質性的協和感。 再者,「公事的氣泡」、「走私的影子」、「偽裝的酒味」,這些短語,前置詞都刻意使用轉品辭格以改變詞性,分別由名詞的「公事」、動詞的「走私」和「偽裝」,轉變為形容詞「公事的」、「走私的」、「偽裝的」,以修飾後接的名詞,但這樣的詞性轉換,在語意的連貫上卻產生難解的隔閡,使聯想作用出現不該有的遮斷。 作者mache想像力豐富,所以詩的意象豐腴語言華麗,是個很有潛質的寫手,但意象間的跳接往往過於劇烈,以致只能意會不易意解,筆者衷心期望他能潛心修讀「修辭學」和「與法學」,即使詩行裡的意象演出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或者思維邏輯「不涉理路不落言詮」,至少要儘可能地避免出現語法上的語病(文法錯誤)和語意上的語障(語意費解),接近「無理而妙」的超現實境界。 (連載貼文,陸續整理加貼,完整版請點閱以下網址) |
|
( 創作|文學賞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