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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新詩裡的象徵手法
2018/08/30 02:34:28瀏覽7811|回應0|推薦5

第三章、新詩裡的象徵手法
第一節、象徵手法的主要元素:間接暗示
象徵是指以暗示手法,間接表達深層意指(象徵意義)。「暗示指的是表達時不直言明述某一意思或內容,而是講與之有關聯的另一意思或內容,借助聽讀者的聯想,將要表達的意思或內容間接地表現出來的技法。」1,暗示的特點是:(1)表達方式的間接性:避免直接對某一事物做出敘說,而要讓讀者以聯想和想像作橋樑, 明白未曾直接說出的某一內容。(2)事物的關聯性:直接說出的另一事物與未曾說出的某一事物,有著一定的聯系,這種聯系往往是隱蔽的、含蓄的,內在的。

第二節、象徵的形式結構
象徵的形式結構包括「象徵客體」、「象徵意義」和「聯繫詞」。象徵利用具體形象來暗示抽象事理,辭格裡「象徵本體」一般不會出現,只由具體的物象(象徵客體)負起傳意任務。象徵客體通常是具體的媒介物(具體意象),如「鳳凰」傳說中可浴火重生,被稱為「不死鳥」;紅玫瑰的花語代表熱情和對愛情的渴求,所以男孩向女孩表白示愛時,多半會帶上一束紅玫瑰。


台灣新詩界究竟有沒有以象徵手法作為主要表現技巧的詩人?印象中比較常被提及的有覃子豪、商禽和羅英夫妻,還有碧果,覃子豪是象徵主義在台灣的薪傳者,後者三人都屬於「創世紀詩社」。另外,詩人洛夫認為周夢蝶的詩作,也曾使用暗示和象徵2,但就作品質量上,筆者認為他偏重使用意象派的表現技巧,善於以具體意象,傳達抽象的哲思,以使用比喻為主,兼用象徵手法。

在筆者的《表現方法美學》(《新詩修辭美學》下冊)第十二章裡,曾討論過詩人葉維廉的〈雁〉、商禽的〈長頸鹿〉、向明的〈吊籃植物〉,此三首為「詠物體」的象徵詩;並討論詩人瘂弦的〈坤伶〉,此首為「人物詩」的象徵詩。在本文裡,筆者將舉出所接觸過的一些象徵詩例加以解析,分為詠物象徵、人物詩象徵和事物象徵三種類型。除此,幾乎所有的「寓言體」詩,絕少例外都是象徵詩,除了故事表層義(Surface meaning),更有「意在言外」的深層義(Deep meaning),而深層義正是留給讀者去尋思揣摩的「象徵本體」,而且容許每個讀者的體會各自不同。
第三節、象徵手法的新詩作品分析
一、詠物詩象徵
〈獸〉∕蘇紹連

我在暗綠的黑板上寫了一隻字「獸」,加上注音「ㄕㄡˋ」,轉身面向全班的小學生,開始教這個字。教了一整個上午,費盡心血,他們仍然不懂,只是一直瞪著我,我苦惱極了。背後的黑板是暗綠色的叢林,白白的粉筆字「獸」蹲伏在黑板上,向我咆哮,我拿起板擦,欲將牠擦掉,牠卻奔入叢林裡,我追進去,四處奔尋,一直到白白的粉筆屑落滿了講台上。

我從黑板裡奔出來,站在講台上,衣服被獸爪撕破,指甲裡有血跡,耳朵裡有蟲聲,低頭一看,令我不能置信,我竟變成四隻腳而全身生毛的脊椎動物,我吼著:「這就是獸!這就是獸!」小學生們都嚇哭了。

這首〈獸〉以超現實手法來演出「人異化成獸」的荒謬情節,講台上的老師,為了給小學生理解「獸」這個字,竟然「撩落去」親自演出變成獸的一場鬧劇,讓學生從「人變成獸」的過程,對於「獸」此一概念進行形象化的感官體驗。這首詩的象徵意義(深層義)可以從兩方面來思考:(1)人類是從茹毛飲血的野獸逐漸進化而來的;(2)人性裡仍殘存些許獸性,那些是野獸求生存的本能,難以使用道德和法律的手段加以壓制,所以當一個人情緒失控或精神崩潰時,原始的獸性就會顯現出來。

〈手套與愛〉∕渡也
桌上靜靜躺著一個黑體英文字
glove
 
我用它來抵抗生的寒冷
她放在桌上的那雙黑皮手套 
遮住了第一個字母
正好讓愛完全流露出來
love
 
沒有音標 
我們只能用沉默讀它
她拿起桌上那雙手套
讓愛隱藏
靜靜戴在我寒冷的手上 
讓愛完全在手套裏隱藏 


「glove」和「love」這兩個英文字彙,只差一個字母「g」。手套是雙手的禦寒配件,作者巧妙地應用一雙黑皮手套當作象徵客體,間接傳達「愛」的簡單且親切的概念:給予對方「溫暖的感受」,這種溫暖的感受就是愛的「象徵意義」。那雙手套在這首詩裡,扮演推動劇情的推手,透過擺放時的遮蔽效果,表現出「glove」這個字彙,兼有「love」的實質內涵,作者的巧妙運思的確是個亮點。

〈狗〉∕鄭炯明

我不是一隻老實的狗

因為老實的狗是不吠的

在這樣漆黑的晚上

我的主人給我戴上一個口罩

好讓我張不開嘴巴吠叫

吵醒大家的美夢

--我瞭解他的苦心

然而我是不能不吠的啊

做為一隻清醒的狗

即使吠不出聲

我也必須吠,不斷地吠

在我心底深谷裡吠

從天黑一直吠到黎明

我知道,我不是一隻老實的狗

因為老實的狗是不吠的

在這漆黑的晚上

這首詩是以「擬物法」(擬人為物)的形態,使用「正話反說」的敘事方法,藉由責難自己是一隻不老實的狗,來表達自身所受的委屈和「寧鳴而死不默而生」的執拗意志。詩人首先把自己「想像」(物化)成一隻「狗」,採取第一人稱「我」的觀點來敘述。「我」是一隻不老實的狗,因為主人要我不吠不叫,不要擾人清夢,我偏偏堅持「做為一隻清醒的狗」,「寧吠而帶嘴套,不默而當老實狗」,理所當然不受主人喜愛。「狗」這個象徵客體(表層義),所暗示出來的象徵意義(深層義),上了年紀的讀者或許會直接聯想到,那段政治氛圍肅殺的白色恐怖時期,主人(國府統治階層)如何彈壓抑制家犬(平民百姓),但卻仍有「寧吠而帶嘴套,不默而當老實狗」,寧可吠叫而被禁聲、被抓去坐牢,也不願當一隻沉默的老實狗。這首詩形象化地暗示出戒嚴時期,台灣島上不甘心失去言論自由的人們,對國府統治者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反抗,彰顯出那時代人們的反抗意志和爭取自由人權的精神。

二、人物詩象徵
〈棄婦〉∕瘂弦

被花朵擊傷的女子
春天不是她真正的敵人

她底裙再不能構成
一個美麗的暈眩的圓
她的髮的黑夜

也不能使那個無燈的少年迷失
她的年代的河倒流

她已不是今年春天的女子

琵琶從那人的手中拾起
迅即碎落,落入一片淒寂
情感的盜賊,逃亡
男性的磁場已不是北方

 

她已不再是
今年春天的女子
她恨聽自己的血
滴在那人的名字上的聲音
更恨祈禱
因耶穌也是男子


在瘂弦的〈深淵〉詩集裡,人物詩佔有約三分之一的比例,瘂弦詩筆下的人物多數是社會裡下階層的小人物:水手、棄婦、瘋婦、歌伶等等。整首詩的氣氛詼諧中流露出棄婦的怨懟心理和悲愴情緒,由第三人稱旁白觀點一段一段帶出情節,但故事的背後,詩人的用心卻是人道且悲憫的,詩人知道我們的父權社會並不曾公平、正面地看待「瘋婦」、「棄婦」這些卑微而弱勢的人們,詩人要讀者在「冷笑聲裡反省」,我們該如何幫助社會上,這些卑微而弱勢的人們。


〈戰俘〉∕李敏勇
K中尉沒有祖國
被俘的時候
他宣誓丟棄了

釋還的那天
他望著祖國的來人
默默地
想把自己交給他們

武裝被禁止了
武裝沒有被禁止
祖國沒有了
祖國還有

雙重的認識論
在K中尉身上實驗了
說不定有一天
會輪到你或我

世界在靜靜地擦著眼淚
世界在靜靜地掉著眼淚
     對於生長在劇變時代的台灣兵,這首詩充分反映出「身分認同」的變化和矛盾心理。從敘事主軸中,推知主人翁K中尉應該是日治時期被派往海外執行作戰任務的台灣青年,他被俘虜後日本隨即戰敗投降,並根據條約交出佔領地台灣,於是他的國籍變成中華民國,他的祖國變成中國。這時他的「身分認同」就出現混淆矛盾:他原先的祖國是日本,日本戰敗後他被釋還(遣返)時的身分卻變成中國籍,而中國成為他往後的祖國,這是二戰那世代台灣人親身的遭遇和特殊經驗。「戰俘」這個象徵客體,所要間接傳達的正是這種面臨「祖國替換」時,身分認同上的矛盾和徬徨心理(象徵意義)。

〈血色櫻花〉∕陳去非
   -- 紀念三島由紀夫
戳進小腹的這一刀,切斷了百結的愁腸
也切斷了一切的美麗與哀愁
殷紅的血汨汨流出,流向階前那排緋紅的櫻花
(我聽見七分醉意的花仙子和
遠道而來的尋芳客吆喝著划酒拳)
終於,Mishima,你解下假面具
面向黃昏裡,如「禪偈」一樣難解的「金閣寺」
舉起利刃,毫不保留地剖析自己青春的肉身
但死亡是不能也不該被預演的
「春雪」鋒利如刀刃,一刀刀劃過來
一段纖麗細膩的宮闈愛情注定成為
不得不割捨的悲劇
然而當我自「豐饒之海」兼程趕回
Mishima
,你把自己釘死
在薔薇的尖刺上彷彿傳說中
那隻青鳥割捨了世間的情愛
淒美絕倫的悲歌,竟只是為了
讓每一堵牆面和山壁不約而同地
擲出,亙古不滅的回音

滿地的落紅裡,每一片花瓣
都飽滿著血色,「假面的告白」後
血管裡究竟還能剩下多少
來不及出走的紅血球呢?
那些來不及吶喊就凝固
凝固在風裡的悲壯的音符
究竟要把你的靈魄敲擊出
怎樣繽紛的火花?
來點燃世人心靈深谷裡
長年堆積的名利的枯枝與黃葉


這首詩筆者藉由「血色櫻花」這個具體的形象(象徵客體),勾勒出二戰後被美國佔領下的日本社會,快速式微的「武士道精神」(象徵意義),而小說家三島由紀夫這個悲劇人物,就是「血色櫻花」的化身:在櫻花綻放最絢爛時,以悲壯的美感,決絕地結束不妥協的生命。「千古艱難唯一死」,三島由紀夫引刀自戕,彰顯出武士道裡最悲壯的殉難精神。在詩文本裡,筆者將三島幾部著名的小說嵌入劇情裡,演繹三島由紀夫短暫而絢麗的一生,就如「血色櫻花」那般絢麗繽紛。

三、事物象徵
〈憑空〉∕陳黎

一隻蜘蛛,我想到
佔據幾枝樹枝
吐詩——
透明的章句經緯一座帝國
一場完整的天空 
雨過風吹


這首詩裡,作者使用「吐詩」這個具有諧音關係的雙關語,述說那隻佔據幾枝樹枝,會吐詩的蜘蛛,觸發作者聯想到詩人,辛勤地以「透明的章句經緯一座帝國」,豎起一個詩(絲)的烏托邦天網。蜘蛛和蛛網是具體的象徵客體,暗指詩人和吐詩織起來的那座天網(象徵意義)。

三張犁靶場〉∕洛夫
正想寫一首戰爭的詩
三張犁靶場的回聲
一一落在我的稿紙上
 
沒有下酒菜的時候
子彈辟哩拍啦給我炒了
一碟子青荳
 
慢著:
他人之血
我怎能乾杯

回聲一一落在稿紙上」是從聽覺向視覺挪移,也就是「化聲為形」的通感手法;而子彈和青豆之間,不僅具有形象上的類似性,還具有音響上的類似性,這是雙重的「類似聯想」。靶場傳來射擊訓練的密集槍聲,使得正在喝酒吃炒青豆的作者產生錯覺,以為自己又回到槍林彈雨死傷枕籍的戰場,於是遲疑自問:「他人之血∕我怎能乾杯」,饒富趣味。這首詩的象徵客體有靶場、子彈、青豆這幾個具體的核心意象,共同營造出作者曾經歷過「慘烈戰爭」的記憶,提醒自己不能忘記「戰爭經驗和教訓」(象徵意義)。

當西風走過〉∕鄭愁予
僅圖這樣走過的,西風————
僅吹熄我的蠟燭就這樣走過了
徒留一葉未讀完的書冊在手
卻使一室的黝暗,反印了窗外的幽藍。
當落桐飄如遠年的回音,恰似指間輕掩的一葉
當晚景的情愁因燭火的冥滅而凝於眼底
此刻,我是這樣油然地記取,那年少的時光
哎,那時光,愛情的走過一如西風的走過

「西風」是詩裡的核心意象,同時也是象徵客體,推演出兩層象徵意義:年少時光和來不及挽留的愛情。隨風飄飛的「梧桐葉」則宛如「遠年的回音」,雖然能夠領會,卻也無可奈何留住那些早年的聲影。這首詩由觸景(西風吹熄蠟燭)生情起,當時作者正在燭光下閱讀書冊,由於室內突然黝暗下來,窗前又飄過一片梧桐葉,於是令作者油然記起年少時光,但越加回憶思量,越是深陷於晚景的情愁裡。
四、寓言體詩(fable)
蝸牛與黃鸝鳥〉∕陳弘文
阿門阿前一棵葡萄樹

阿嫩阿嫩綠地剛發芽

蝸牛背著那重重的殼呀

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阿樹阿上兩隻黃鸝鳥

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

葡萄成熟還早地很哪

現在上來幹什麼

阿黃阿黃鸝兒不要笑

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

這首兒歌約莫出現在校園民歌興起的70年代,歌詞裡的故事情節相當生動活潑,主角是一隻老實誠懇的蝸牛,反派是兩隻態度輕挑的黃鸝鳥,主場景是一座葡萄藤架,周圍長著幾棵樹。正反角色面對「葡萄成熟」的態度是截然不同的,黃鸝鳥嘲笑蝸牛太早動身爬藤架,蝸牛卻一派淡定地回應說,等他爬上藤架時,葡萄剛好成熟,他就能大快朵頤。這首由動物擔綱主角演出的兒歌,蝸牛和黃鸝鳥是一組「正反對比」的象徵客體,寓意著「腳踏實地努力的人,就能享有甜美的成果」(象徵意義),他的主題意涵是正面而且健康的。

天葬詩〉∕非馬
 氣喘吁吁

 他們把一個快腐爛了的

 詩體

 抬上天葬台

 還來不及用斧砍刀切

 它便自行崩潰肢解

 

 塗上香油

 他們把那些原本華麗鏗鏘的

 詞片與字塊

 高高向天拋起

 讓死亡使者去接引超度

 

 蹲坐在不遠處的枯枝上

 一群兀鷹緊斂著翅膀

 任那些沒有血肉的東西漫天飛舞

 牠們只來個相應不瞅不睬

 

 上過幾次當以後

 牠們都已學了乖

天葬台上躺著一具「詩體」(象徵客體1),詩體和屍體經由諧音雙關,建立起認知上的語音關聯。等不及天葬師把它支解,詩體便「自行崩潰肢解」,這畫面具有「魔幻寫實的擬真趣味」。一具詩體會自行解體,暗示這首詩似乎結構鬆散,接下來當然就省事多了,天葬師直接塗抹上香油,把那些「把那些原本華麗鏗鏘的∕詞片與字塊」,「高高向天拋起∕讓死亡使者去接引超度」,詩行裡的死亡使者(象徵客體2),給筆者的聯想就是那些「強作解人」,假仙半仙詩評家(幸好!我沒對號入座);那些使者們煞有介事地接引超度(渡?)這些不怎麼靠譜的飄忽意象,把它們吹捧得天花亂墜,明顯具有諷刺意味。而一直盤據枯枝上的兀鷹們,面對漫天飛舞的「沒有血肉的東西」卻相當地意定神閑,因為牠們心裡有數,這些內容很虛無的「詩體」根本沒魂無體,不是真實的骨頭和血肉,在牠們上過幾次當變得聰明後, 擺出相應不理的態度。這些兀鷹(象徵客體3)暗指屢次受騙上當後,變得冷靜聰明的讀者。這首詩從一幅幅連續畫面去思索,的確洋溢著鞭笞戳刺新詩界虛偽作假的浮世繪趣味,正是這首詩深層的象徵意義所在。作者以旁觀者的角度調侃坊間爛詩充斥,強作解人的詩評家卻以死亡使者的姿態,口若懸河瞎掰兼鬼扯,硬是要幫它們接引超渡,而冷靜旁觀的讀者是聰明的兀鷹反而不加理睬,不願意跟著瞎起鬨。

我在果菜市場遇見白雪公主〉∕羅任玲

那是今天早晨的事了。我在果菜市場遇見白雪公主,她看來

蒼老而憂鬱,並忙著和一隻青蘋果討價還價。

「可是,妳不是中了毒……

誰說的?她扭轉臃腫的腰身。

「小時候童話書裡說的!」我大聲回答。

小時候?我早就不相信童話了。

她搬著粗胖的指頭,繼續和一隻桃子殺價。

「可是,妳被白馬王子吻醒,後來……」我仍不甘心。

後來?妳說白馬王子?

他投資股票去了,輸掉三千萬。

「可是,書上說你們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我囁嚅著。

我說過,那只是童話。

不過……我確實演過白雪公主的。

她提著蘋果桃子,彷彿陷入。深度沈思。

這首詩性質上屬於「後設詩」(meta-poem)的一種,先驗文本是讀者耳熟能詳的「白雪公主」童話故事。這首詩的趣味性在於把「諧擬」的手法和「顛覆」的意圖,冷靜地使用在作者以想像之筆勾勒出來的「延伸劇情」裡,透過「對話體」的問答方式,依序帶出白雪公主和白馬王子,俗氣指數爆表的真實婚姻生活。白雪公主身材走樣、容貌蒼老憂鬱,在果菜市場跟水果小販為了購買兩樣水果而討價還價。作者以第一人稱「我」向偶遇的白雪公主好奇地一再提問,並觀察她的即刻反映和行為舉止,公主的回答和言行果然令原本憧憬童話故事中浪漫情景的作者,一再地感覺「不可思議的凸槌和跳針」:(1)她沒吃下巫婆母后給的毒蘋果→(2)身材擁腫、容貌蒼老憂鬱顯然跟毒蘋果無關,是公主生活陷入困境,卻又貪饞口腹之慾使然→(3)公主生活陷入困境起因於白馬王子投資股票出現巨額虧損。而結尾段更是出人意表的凸槌劇情:公主戳破作者長久以來的想像泡沫,說她確實扮演過白雪公主這個角色,但那只是取悅兒童觀眾,舞台上的童話演出,真實的生活裡她活得很庸俗很艱辛。這首詩的寓言體形象相當鮮明,象徵客體是白雪公主,場景設定在人聲熙攘的果菜市場,象徵意義(寓意)則直指「童話裡的世界本來就是虛擬的,是成年人用來安撫天真孩童的把戲」,寓意固然慘忍,卻也是每個人成長過程中,必須去面對的課題。

附註
1錄自成偉鈞等三人主編〈修辭通鑒〉,台北:建宏,1998年,頁1092

2、洛夫評〈還魂草〉時說:「周夢蝶的詩,不僅是處理他的情感表現個人的哲思的態度與方法,而更是一個現代詩人透過內心的孤絕感,以暗示與象徵手法把個人的(小我)悲劇經驗加以普遍化(大我),並對那種悲苦情境提出嚴肅的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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