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頷首，「妳且細作書面呈上，待本汗好好地閱覽瞭解一番。」

「是，沉璧遵旨。」

「那麼，此行可遇有什麼艱險之事？」

沉璧與豪格聞言，相視一怔，皆有默契地隱瞞船隻走水，跳長江求生一事。

他二人的眼神交流，皇太極自是看在眼裡。

「稟汗父，兒臣與沉璧此行，一路平安。」

「喔，果真？」

「是。」

「那就好。如此本汗很是欣悅。」

沉璧忽福了一回地道：「稟大汗，沉璧尚有一事兒待稟。」

「何事兒妳說。」

「豪格貝勒與沉璧遊歷至北京城時，崇禎皇帝已於彼時下令處死袁崇煥。」

「果真？」他臉上一則以喜；一則以愁的神情。

「稟汗父，袁崇煥被行刑之時，兒臣與沉璧恰巧在場。」

皇太極聞言一歎，「袁崇煥真真是個英雄、是個人才呀，他若能歸降咱大金，為本汗所用，本汗當日又何需使出反間計陷他於斯呢？」

「兒臣請汗父毋需感歎，自古以來兩國交戰，使反間計者所在多有。況且袁崇煥那廝不除，對我大金始終是大大不利啊。」

皇太極聞言不語，雖說是消除了心腹大患袁崇煥，然英雄終歸惜英雄，恐怕此夜，他將懷著惋惜之心入眠了。

◆◇◆◇◆

翌日下朝以後，多爾袞特意等候於沉璧所會經過的廊下。

等了約莫半個時辰，終見沉璧款款地走來。

多爾袞一見到她，開心上前，大喊：「沉璧──」

他的呼喚，驚了她一跳，她抬眼望去。

他急步地朝她方向走來，笑得十足開心，情不自禁地欲伸手去碰觸她的頰，卻又有些猶豫。「妳終於，回來了。」

她並未言語，僅點頭微笑。

「這趟關內之行，一切可都還好？」

「好，一切都好。」

「見妳安然，我便放心了。」他望向四周，見無人來，才續而又道：「今兒在此候妳，是特來探妳是否一切安好。妳離京不久後，有數日我曾一度心頭無端窒悶，可又無妳音訊，不知是否發生任何難事兒，心下甚是擔憂。」

聞言，她瞭解那是他與自己的心有靈犀，十分動容。為免他擔心，且已事過境遷，故她並未將船隻走水，與豪格一同跳江逃生之事說出。

「你該擔心的人，並非沉璧。」她僅能以如此冷然的言語回道。

他一臉無奈，說道：「現下親眼見到，心上一塊大石頭總算放下來了。」他戀戀不捨地凝視著她，片刻，又道：「既已探過妳，那……，我該出宮去了。」語畢，正轉身欲離。

她卻叫住他，「多爾袞……」

他回眸，睇著她的雙眼。

她上前，自懷裡掏出一個海藍色，繡面乃以富有立體感之包梗繡所繡成鳥與花卉圖案的衿纓，遞與他。

他欣喜地接過，感動地看著手中衿纓，問道：「可是妳親手所繡？」

她笑著搖頭，「沉璧粗手笨腳的，哪會這麼細緻的針黹功夫呢，是去北京城遊歷時所買要贈與你的。」

他收了衿纓，含情脈脈地看著她。「謝謝妳，心裡尚有我的存在。」

她平靜地說道：「你想多了。沉璧此行買了許多物事，有贈與大妃娘娘、玉主子的，亦有贈與夕雲及宮裡其他姐妹的。沉璧心想，既買了禮物，不妨就順便再多買一件贈與你。總之，大夥兒皆有。」

聞言，他有些失望，然仍十分珍惜地將此衿纓收入懷中。須臾，他說道：「該出宮去了。」

她點頭應允。

「那，我走了。」他轉身，緩行而去。

她目送著他，離開汗宮。

◆◇◆◇◆

小花園裡，皇太極與哲哲正賞著眼前花葉染紅，秋季裡最後一抹燦爛的秋色，片片凋零落葉妝點宮圍，連即將南飛度冬的鳥兒亦來湊興，絲毫無半點秋愁上心頭，僅覺眼前一片景致美如詩畫。

幾名內監宮婢，尾隨皇太極與哲哲身後，他們亦步亦趨地緊跟，小心翼翼地侍候著主子。

皇太極笑對哲哲道：「前幾日召見甫回京的豪格，他言談間已增有許多見聞與心得，見他如此我心裡是極感欣慰的。」

「看樣子大汗決定讓豪格與沉璧一道出遠門是對的。」

「是呀，原本我還擔心，他有可能貪慕美景，一心只顧著遊歷呢。」

「怎麼會呢？」哲哲笑道：「豪格這孩子做事兒是認真用心的，大汗該知道。」

他歎笑，「即便如此，還是天下父母心，這心總操不完哪。」他沉吟了會兒，忽問道：「哲哲，妳看著，這沉璧如何？」

「沉璧聰敏伶俐，做事兒又機伶心細，樣貌亦長得挺好，可真真是個難得的好姑娘呢。」語畢，她一臉疑惑。「大汗為何有此一問呢，莫非您是想……」

聞言，心知她所思，他不禁呵呵地大笑起來。「是，我是想，不過不是我。」

她亦笑了，「還請大汗明示，不然臣妾可懵了。」

「許久以前，我便知豪格鍾情沉璧，這回他二人一同至關內，三、四個月間想必培養出絕佳默契。幾日前召他二人覲見時，見他二人與我談話間不時目光相接，我想這會兒該是指婚的好時機了。」

聞言，她十分贊同地回道：「大汗意欲將沉璧指與豪格嗎？若如此，亦不委屈了沉璧這些年來侍候玉兒，以及為咱大金所做一切的功勞了。」

「我正有此意，打算冊立她為豪格的側福晉。」

「如此一來沉璧雖僅為側福晉，到底是正經主子了。」

碰巧離皇太極與哲哲不遠處，豪格走來，他見沉璧亦走來。

豪格上前，笑道：「沉璧，這麼巧在這兒遇見妳呢。去哪兒呢？」

沉璧福了一回地道：「正要去膳房，替玉主子取食呢。」

「那好，」他笑道：「咱一塊兒走吧。」

兩人行經皇太極與哲哲面前，看見以後交換了一個眼神，便趕忙上前。

沉璧居於豪格身後。

豪格偕沉璧敬虔請安地道：「兒臣給汗父與大妃娘娘請安，汗父萬福金安；大妃娘娘萬安。」

皇太極一臉慈顏地笑道：「都起來吧。」

「謝汗父。」

哲哲開心地說道：「豪格，方才你汗父還說起你，欲再為你指一樁婚事兒呢。」

聞言，豪格有些不太情願。「汗父，兒臣目前僅想好好地為國效力，暫且還不想再論及婚事兒。」

哲哲賣關子地對他道：「你呀，先別急著推卻，怎不問問你汗父，欲將哪位好姑娘指與你呢？」

豪格聞言，一臉疑惑地看向皇太極。

皇太極裝作一臉神秘，惹得豪格內心突突地直跳著。最後，皇太極轉而問向沉璧：「如若本汗欲將妳指與豪格，冊立妳為側福晉，做本汗的兒媳，妳可願意？」

豪格一旁聞言大喜，簡直開心得眉飛色舞。可一想起沉璧與多爾袞的情事，不免又有些憂慮她心裡的意願。

沉璧卻如遭雷殛，久久不能動彈。

哲哲見狀，婉笑地推了推沉璧。「傻丫頭，該不會是高興得忘了要謝恩吧。快，趕緊向大汗叩頭謝恩哪。」

豪格深情地凝視著她，似在等候著她向皇太極叩頭謝恩。

沉璧一顆心冷慌了，她跪了下來，於皇太極面前磕頭地說道：「沉璧多謝大汗恩典，可是大汗，沉璧且需侍候玉主子，怎可就這麼離了主子呢？」

皇太極與哲哲相視一笑，哲哲將她扶起。「雖說要侍候玉兒，可也不能因玉兒而擔擱了妳的終身哪。今兒將妳指與豪格，那可是大汗寵妳疼妳，別人可沒這福份呢。」

皇太極道：「沉璧，妳別擔心玉兒了，就安心地等做豪格的側福晉吧。」他轉對豪格道：「沉璧的終身幸福我可是交與你了，你知我與西側妃娘娘皆看重沉璧，故婚後可不許你欺負她。知道嗎？」

豪格狂喜地回道：「兒臣定會竭盡一切心力照拂沉璧，給她幸福，絕不負她，還請汗父與大妃娘娘能夠安心。」

沉璧無語，垂下眼睫，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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