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洞庭湖岳陽樓遊歷結束以後，豪格偕沉璧一行人繼續地往北行，邊往北京城前進，邊一路悠然自適地遊山玩水。好不容易，終於來到他們此行最終的目的地──北京城。

所有人緩行至一家客棧前便停下腳步，豪格抬眼看了下客棧大門上方的匾額，問道：「沉璧，這客棧上頭寫的是何字？」

沉璧看了一眼，笑道：「是客棧的名字，叫『如意客棧』。」

「看這客棧位於如此熱鬧市集，想必應該不差，不如咱們便於如意客棧下榻夜宿。妳看如何？」

「一切聽憑貝勒爺安排。」

他點頭，於是便領著她與一眾奴才，緩緩地進入客棧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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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置好行囊以後，豪格偕沉璧於北京城最靠近皇城的區域繞了一圈，他們所宿客棧正位於此區，不僅能逛熱鬧市集，尚可遙望大明天子所居之紫禁城。

自永定門直至鍾樓，有一貫穿全城的主軸街道，其左右設置了對稱的官衙、壇廟，皇城就位於其中。

京城裡的街弄衚衕不少，大多乃呈東西、南北走向縱橫交錯，少有斜叉的路街。全城最寬敞的主要幹道乃通往各城門的街道，行人馬車可謂絡繹不絕。城內建物十分具有典麗雅然的藝術氣息，酒肆、旅邸、商家、小舖、民宅等星羅棋布，各營生商賈川流不息，在在皆顯示了京城的繁榮華美。

豪格與沉璧邊逛街邊東看西瞧，街旁捏麵人的小販、賣字畫，賣各式剌繡、物事的攤子，還有雜耍賣藝的，無一不引起他們的好奇與關注。

豪格笑道：「北京城實在是比咱們的盛京城還要大上許多，也更為繁榮，這趟關內之行，我真真是開了眼界了。」

「可不是嘛，」沉璧亦笑了，「這北京城沉璧同貝勒爺一樣，亦是頭一回來，此地人文薈萃、交易繁盛，真不愧是泱泱大國天子腳下。」

「不僅如此，」他抬眼四處看了一圈，視線復又回至她臉上，笑道：「這麼一路逛下來，我看著這兒有些建物使用琉璃，咱所住客棧內的傢俬，形態亦十分優美，大明人文藝術方面的成就果真不是咱大金可比擬，難怪汗父要如此崇尚且積極地涉獵漢文化了。」

「咱這一路雖多辛苦，但亦有所收獲。走了這一趟，真是增廣見聞了。」她笑。

他點頭，繼續同她一塊地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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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後，豪格與沉璧來到如意客棧附近的一家茶館，想喝喝在大金難得能喝上的好茶。走進茶館，見館子裡人滿為患，似乎已無空座兒。

豪格目光向裡頭快速一掃，歎了口氣地對沉璧說道：「看來應無桌位，咱們不妨改天再來吧。」

「貝勒爺，咱都來了，不妨等等。」

「這麼等，豈不浪費時間。」

忽然，沉璧見一張桌子僅坐了一位客人，便道：「那桌位僅有一人，不如咱去問問可否同桌而坐？」

他笑了笑，「好吧，既然妳不介意，那請店小二幫咱們問問便是。」

兩人走進茶館表明己意後，只見店小二臉上神色略顯為難，但又實無推卻客人上門的道理，只好硬著頭皮領著他們，向那尚餘有座兒的桌位走去。

走過去以後，小二忙不迭地向那位客人鞠躬哈腰，滿臉堆笑恭謹地問道：「祖爺，不好意思擾了您老人家。實在是今兒個生意太火沒座兒了，敢問您老可否能行個方便，與這兩位客倌擠上一擠？」

那大爺僅微頷首，並未多話。

小二見狀可樂了，向那位「祖爺」連聲致謝後便趕忙招呼沉璧與豪格坐下，問明兩人所需的茶點以後便忙著張羅去了。

沉璧坐定後禮貌性地點頭說道：「多謝大爺雅量。」

許是沉璧久居邊塞的特殊口音引起對方注意，那位一直低頭默默喝茶的「祖爺」忽抬眼迅速地瞄了她與豪格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雖然他即時恢復常態，裝做若無其事一般地繼續品茗，卻已引起沉璧注意。

她開始竊竊且仔細地打量起眼前之人，只見他身型粗壯，臉上雖有歷盡風霜的疲態，卻又難掩他眉宇間的精悍之氣。

「此人形貌看似一名武將，方才聞小二喊了他一聲『祖爺』。姓祖？莫非他就是……」沉璧心中一驚，不由得看向豪格。

「怎麼了？」豪格見她神色有異，以眼神加以低喃地詢問。

沉璧附耳與他說了幾句，僅見他臉色微變，認真地多看了那人幾眼。

「你們滿人來我北京城天子腳下最好還是謹言慎行些，毋要這般沒禮貌地盯人猛瞧，會出亂子的。」那人似乎不耐煩被豪格這般瞧著，頭亦不抬冷冷地說。

沉璧連忙向豪格使了眼色，示意他勿要再猛盯著人瞧，然後巧笑倩兮地對那人說道：「對不住了。說來都要怪我兄長，只因他從未見過如您這般出類拔萃的大人物，所以才會忍不住地多看您幾眼，真是忒失禮了，小女子代兄長向您賠個不是，望您老海涵莫怪。不過祖將軍真是好眼力，竟能瞧出我兄妹二人是遠從關外來的。」

一旁豪格聞此言霎是有些失落，雖非很懂漢語，但「兄妹」二字他還是懂的，不免暗想自己於沉璧心中，終究僅是兄長而已。

「這有何難，」那人冷笑地道：「你們雖身著漢服，口說漢語，但小丫頭片子身旁的這位公子頰上並無鬢角，且既入了茶館尚戴著帽子，這不正說明他是剔了半頭、留著長辮子的金人嗎？」

沉璧見那人並未反駁自己對他的稱呼，便落實了心中所想。眼前這名英姿颯颯的中年漢子，果正是袁崇煥的手下大將，名聞遐邇的祖大壽祖將軍了。自穿越以來雖見了皇太極、玉兒、多爾袞等著名歷史人物，但畢竟自己的靈魂是漢人，這可是她頭一回見到大明朝裡的大人物。

於是她興奮地對祖大壽做了個俏皮的鬼臉說道：「祖將軍觀察精闢入裡，還真真是令小女子衷心地拜服呢。」

「小丫頭片子也不賴，居然能猜到我是誰。」許是沉璧逗樂了這長年征戰的沙場老將，只見他原本澹然冷峻的臉孔居然漾出一抹不易覺察的笑意來。

話匣子一開，沉璧與祖大壽兩人竟聊了起來，霎時成了跨越時空的忘年莫逆，只是苦了漢語不通的豪格，僅能被晾在一旁乾瞪眼。

由於沉璧對袁崇煥這位歷史人物很是景仰，故直將話題引至他身上，於是聊著的同時，她一方面拜服於祖大壽的豐富閱歷，亦從他言談之中瞭解袁崇煥更多，深深地理解了這時代屬於讀書人的高風亮節與為國盡忠的遠大志氣。

她算了算時間，推估此時離袁崇煥落難赴義的時間已是不遠，難免心中感慨，脫口而出便愴然地道：「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祖大壽愣了一下，深深地看了沉璧一眼，隨即大呼：「小二，拿酒來。」

話說這是間茶館，本不賣酒。但他誰呢？他可是祖大壽祖將軍哪。在掌櫃的授意之下，小二不多時便張羅了好酒好菜送過來。原本小二在三人面前擺上了精緻的瓷酒杯，祖將軍卻硬是向他要了個大碗公。豪格不甘示弱，也跟著比手劃腳地要了一個。

「我祖大壽這一生本是瞧不太起女子的，然今日我改觀了，小丫頭有兩把刷子，祖某敬妳一杯。」祖大壽端起眼前海碗，一飲而盡。

「謝祖將軍抬愛，小女子卻之不恭。」沉璧二話不說，亦舉起酒杯乾了。

「好，好酒量，好丫頭，好個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祖大壽又喝了一大碗公的酒後，眼角竞濕潤了。

是日午後，沉璧與祖大壽、豪格妳一杯我一碗地喝至盡興，直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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