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晚上剛吃完飯,霆鈞就來到碩白的住處。碩白放下手邊的工作,與霆鈞在工作室內邊聊天邊喝小酒,聯絡友情也順便鬆弛一下緊繃的工作情緒。不過霆鈞沒聊幾句,還是將話題又繞回工作上。 「照你估計,咖啡館這個案子,你多久可以完成?」 「好歹總得半個月吧。我不喜歡趕工,趕出來的東西品質很差,到時可會砸了你跟我的招牌。」 霆鈞點頭,「那你慢工出細活兒吧。咖啡館網站的格調要高,很多圖檔細部慢慢的修,細膩一點,美編部份多些創意,總之做到最好。」語畢,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又對碩白說: 「還好啊,我這裡的case多虧你幫我忙。你做的網頁客戶向來都很喜歡,要沒你這好兄弟幫我,我一個人還真忙不過來。」 碩白愴然長歎,「唉,我也不知道能幫你多久?像我這樣沒有自由之身的人,也許哪天又得蹲進牢裡去。」其實這無可預知的未來常化成噩夢吞噬碩白的精神,或時常無端鑽入他腦子裡,威嚇著他。 霆鈞結實的拍了碩白肩頭一把,「兄弟,別提這個了。先別想那麼多,好好過現在的生活才是最要緊的。人生能把握的就只有當下,至於茫然不可預測的未來,就交給上帝吧。」 碩白悽然一笑,「其實最讓我緬懷的還是我們唸書的那段日子。記得那時我們一群人常常到海邊玩,再不就是登山,消遙快意,真好!哪像現在,煩惱這麼多。」 「是啊,那時你跟瑾華談戀愛嘛,她常跟我們一票男生出去玩。我記得剛開始好像是她追你吧?」霆鈞也跟著陷入深深的回憶裡。 碩白微笑,「說她追我好像把她說得很沒有淑女矜持。應該是說,她給我很多機會才對。」 「唉,本以為她都成你未婚妻了,你們倆結婚生子也應該。可是命運跟緣份就是那麼捉弄人,到最後你們還是分手了。」 碩白一聽,又長長歎了口氣,「瑾華,她……好嗎?我想,她還是很恨我吧?」在他心裡,仍舊忘不了當年他給她的傷痛。年少輕狂,少不經事,如果可能,他希望自己從來沒傷害過任何人。 「瑾華都嫁作人婦,也為人母了,過去的一切只當是癡狂年少,她不會恨你的。」 「那年對不起她,我心裡一直覺得很歉疚。」 「你就別自責了,本來感情就是雙方面的事,一方很愛另一方不愛,這樣的愛情早就注定會夭折啊,不是嗎?」他覺得碩白與瑾華之間沒有誰對誰錯,只是單純愛或不愛的問題。而碩白處理不愛的問題,處理得不好而已。 「霆鈞啊,你倒挺會安慰人的。真謝謝你這好朋友,用這麼寬容的態度對我。」 「我不是安慰你,也不是寬容,愛情本來就是這樣嘛。你曉不曉得劉若英有一首歌『很愛很愛你』?」 「我知道。」
想為你做件事, 讓你更快樂的事,好在我想,她的確是更適合你的女子。我太不夠溫柔成熟優雅懂事,如果我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你也就不再需要為難成這樣子…… 一時興起,霆鈞抓起碩白房內那把陳年木吉他,自彈自唱起來。碩白聽了旋律,也跟著哼唱。 兩個男生一陣彈唱,歌曲結束後,碩白感觸的說: 「劉若英這首歌確實很棒!」 「你想想我們剛才唱的歌詞,跟你還有瑾華那年的狀況根本一模一樣。我真想知道填詞的人是誰?是不是認識你的人,抄襲你的愛情?那歌曲的版稅應該分你一點。」 碩白一聽,笑了出來,「別鬧了,巧合而已。正所謂沒有巧事,哪來『巧』字?」他明白事間的道理一通百通,愛情的樣式也可能有許多相同。 霆鈞斂容,「開玩笑歸開玩笑,其實就是希望你別再自責。感情本來就很難分出絕對的對錯,只有要不要;適不適合。」 碩白點點頭,「總之,有機會替我問候瑾華一聲。」
霆鈞離去後已是深夜,碩白坐到電腦前收信。「叮咚」一聲,他收到智薰寄來的e-mail。 寄件者:智薰 日期:0000年00月00日下午00:00 收件者:碩白 主旨:Messenger即時通帳號 碩白, 今天你好嗎?其實一直想問問你是否有MSN Messenger帳號,雖說寫信能聊到很多事情,但我還是很希望有機會能與你在即時通上對話。不知你有沒有下載MSN的即時通軟體? 給你我的即時通帳號rain.flower@msa.hinet.net。 智薰
碩白讀了智薰的信,一陣昂然欣悅,打開即時通馬上將她的帳號加進自己Messenger的好友通訊錄裡。一加入後便馬上見到智薰就在線上。他按下通訊錄裡代表智薰的那個綠色小人,打開一個對話視窗,並在訊息列上打起字來。 碩白:嗨,是智薰嗎?我是碩白。 智薰見電腦右下方乍然浮現碩白正在線上召喚的視窗,欣喜! 智薰:我是智薰,好開心看見你在線上,你正在工作嗎? 碩白:沒有,晚飯後有一位大學同學來找我,兩人喝點小酒,聊得很晚,他剛剛才回去。 智薰:嗯,有朋友聊聊很不錯啊,你太孤寂了。 碩白:是,我孤寂。曾經我的世界也是熱熱鬧鬧,多采多姿。少年時的我相信,人來到世 上是有使命的,我努力生活,鑽營建造,但沒想到後來卻失敗的一塌塗地。古人云: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現在的我只是在洪流中逃竄的流寇。 智薰:人,難免跌倒,你還年輕,未來還有那麼多日子。 碩白:「年輕」?「那麼多日子」?這樣說算是一種真理嗎?一個人年輕,擁有很多青春歲月就一定會成功或有好日子嗎?有時我懷疑人世間到底還有沒有真理?孩童時代老師教我們要努力認真、要做一個社會有用的人,還說好人會有好報……。回想了一下,那些似乎都離我好遠好遠,勉強相信那些真理只是讓自己有活下去的勇氣。「無奈」才是最真實的人生。 智薰:碩白,我不知道你到底發生什麼可怕的事,願意說說嗎? 碩白:我……,不是不願意說,只是沒勇氣告訴妳。 智薰:為什麼呢? 碩白:因為我在乎自己在妳心目中的形象,即使我們沒見過面,我還是在乎。我怕告訴妳我的事情,妳就會看不起我。 智薰:你怕我看不起你,那是因為你不瞭解我,其實我從來沒有看不起任何人。如果,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是被迫的、是身不由己的,我又怎會看不起你呢? 碩白:我……(碩白考慮了一會兒,還是退卻),我還是先不告訴妳吧。我並不是一個勇敢的人,尤其是現在。 智薰:嗯,我明白,面對傷口究竟是需要勇氣的。如果哪天你想說了,就告訴我好嗎? 碩白:好,謝謝妳的體諒。其實,我現在很怕陌生人,雖然我們未曾謀面,但不知為什麼我就是不怕妳。總覺得妳好溫柔好窩心,不管寫信還是像現在這樣線上跟妳聊天,都覺得好舒服、沒有壓力。人相處在一起必需是互補的,我欣賞妳是因為妳的認真執著、堅持理想,這一部份是我所缺乏的。 智薰:呵呵,我倒從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好?被你這麼一褒,我就要不好意思了。如果我男朋友能看到你所說的這些我的優點,那也許我的戀情就美滿多了。 碩白:妳絕對有妳的美麗妳的好,那是他不懂。 智薰:其實剛開始他也對我很好,一直到後來才故態復萌,腳踩好幾條船。前兩天在路上見到他,他羞辱我同事也羞辱我,氣不過,當眾給了他一巴掌!這一掌摑下去,算是打散了所有的情份了。 碩白:哇!難以置信,恐怕妳是忍無可忍吧。 智薰:是的,我不能忍受這樣的羞辱!咦?你怕我了嗎?再怎麼柔弱的女生還是有可能變成母老虎的 。 碩白:不,我覺得妳做得很好 ,那是妳男朋友應得的下場。女人有權利爭取自己的幸福,姑習惡男反而是一種放縱,他們會更覺得理所當然,事情不會變好只會更糟! 智薰:呵,謝謝你的支持。 碩白:每個人一生中都有好多故事,有美的也有醜陋的。妳有妳的故事;我也有我的故事。雖然現在我的這個故事是這麼難讀,但好幸運我在這段難讀的人生裡頭認識了妳。妳關心我,我很感激,我甚至想過在妳懷中哭泣。一個壞男人的幻想,好好哭一場,有妳陪我,哭完了站起來,然後帶上盔甲繼續征戰,直到戰死為止。 智薰看見即時通上碩白傳過來的訊息,那一句「哭完了站起來,然後帶上盔甲繼續征戰,直到戰死為止」緊緊揪住她的心。人生對於愛情婚姻、金錢財富、悲歡離合、生老病死的無奈與力有未逮的酸楚,就像蕭瑟的淒風慘雨不停拍打並淋濕一個人的心。有時候人總想追求快樂,可是無情襲來的卻總是心碎跟傷痛。 要是此時有一曲悲傷的音樂傳來,她知道那一定會觸動自己的心弦,勾勒出淚水來。她知道他跟她的身體裡,都藏有一種悲傷的因子。 碩白在線上等了好久,不見智薰回訊,回問她。 碩白:怎麼了?不說話? 智薰:沒什麼,只是你說的話讓我覺得感傷。 碩白:我是不是帶給妳太多愁緒了?很抱歉。有時我也很困惑,我們畢竟是有距離的。兩個不同的世界,唯一的交集只是──「感覺」? 我緊緊抓住這一點感覺,把我的情緒垃圾帶給妳,甚至每天依賴著跟妳通信攫取一些溫度跟快樂,我覺得自己很自私。 智薰:別說自己自私,其實應該是「淒清山麓,相互取暖」吧。 我們兩個都是經歷過不同冰寒的人,雖然不同,尚且知悉寒的凜冽,這道理是相同的。至少我很願意陪著你笑陪著你哭。 碩白:妳說得真好!說到我心坎裡了。 智薰:碩白,淒清山麓,有人相伴以取暖,誠屬難得,就不要辜負老天一片好意吧。 碩白:我該如何回應妳呢?妳這麼善解人意,而我又是何其幸運。 智薰:呵,你這麼說我倒不好意思了。別說你幸運,就當我們有緣吧。……時間不早,該睡了,明天還得上班呢。最近我超忙的。 碩白:去睡吧,我也得下線休息。還有好多工作等著處理,明天有空再聊。 智薰:嗯,晚安了。886 碩白:晚安。8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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