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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金年華》─(9)
2007/10/12 12:50:13瀏覽1096|回應0|推薦9

9.
  
幾個月過去了,智薰與碩白常常在工作告一段落或無法入眠的夜裡相互寫信、彼此鼓勵。他們一直保持魚雁往返,這樣的郵件往來成為碩白心裡最大的精神依賴,直到有一天幾名警員出現在他的住處,按著門鈴
  
某天上午十點多鐘,碩白聽見門鈴聲叮鈴鈴的響個不停,他放下手中的工作忙到客廳去,倏忽打開大門一看,沒想到這時竟有幾名警員神情肅穆,乍然駐立於門外。這時他暗自心驚,心口猶若火山爆發一般漫天衝擊!
  
「不好意思,請找辜碩白先生。」其中一位警察說。
  
「我就是」碩白極力鎮定心緒,回答。
  
「辜先生,可不可以麻煩你打開大門?」
  
碩白黯然不語,心知大事不妙。只是下一分鐘的際遇將會如何他無法知道,因為事件發生得太快,快得令他來不及思索。
  
終究,碩白還是打開大門讓警員進入。
  
「辜先生,你收到法院的傳票,卻連番不肯出庭應訊,依法我們必需將你收押至看守所,收押之前必需先到法庭一趟。」
  
「收押?!現在嗎?」他一陣驚愕,簡直如遭雷殛、措手不及!就算要逃,也沒機會了。世上若有奇蹟,老天若能顯靈,是不是讓他有隱身術,好讓他可以躲過收押之災?
  
「是,請你立刻跟我們走。」
  
一時之間,他的臉色慌白,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呼出,緩住情緒對著警員說:
  
「可不可以讓我留張紙條?我母親在外工作還不知道。」
  
「可以,你寫吧。」警員通融。
  
他隨便撕了張紙寫下留給母親的紙條,寫完後便由警察銬上手銬帶走了。他被警員帶到樓下,鄰居們均好奇又投以異樣的眼光探出頭來。這時,他一整顆心猶如置於北極的冰原,心的溫度降到了冰點,他蹙著眉,提起勇氣坐進警車裡。
  
在此之前,碩白除了接霆鈞工作室裡網頁設計的case賺取一份薪水餬口之外,他身上再沒有多餘的錢了。少年得志的黃金歲月所投資的股票早因官非的影響無心操作,早已斷頭。
  
經濟拮据的辜家,在碩白遭遇收押後一時籌措不出保釋金,因此他難逃被關進看守所的悲慘命運。當辜母得知兒子被收進看守所時,擔心過甚、憂慮成疾而病倒入院。
  
辜母住院後,結結實實在醫院裡待了幾個禮拜才勉強出院。回家後,她放心不下兒子,不管身子好壞,當下便立即趕到看守所。
  
申請探視、辦好手續後,她在探視的窗口前等待兒子的出現。
  
不久後所內的警員將碩白帶出,辜母見到兒子,情緒略顯激昂,示意他趕緊接起窗口旁的對講聽筒。
  
待碩白拿起聽筒後,辜母對著話筒急切問道:
  
「你在裡面好不好?伙食怎麼樣?媽心裡好急啊!看守所裡到底怎樣,外面的人看也看不到,媽只要一想到你被關在裡面就放心不下……」辜母說著說著,開始抽抽噎噎哭了起來。
  
碩白不忍讓老母憂慮,對母親安慰著說,「媽,別擔心,我在裡面很好。倒是妳的身體讓我很不放心,聽碩文說妳前陣子住院了?」
  
「媽沒事,昨天出院了。」,「唉,一時籌不出保釋金,恐怕得讓你在裡邊待上一陣子了。不過你放心,媽會儘快籌錢救你出去的。」辜母說著,豆大的眼淚一顆一顆自眼底流了出來。
  
「媽,妳別哭!妳這樣哭,要我怎麼放心待在裡面?」母親的淚珠讓碩白的男人心輭了起來,刺痛不已。
  
辜母頻頻拭去泛濫的淚水,應允兒子,「好好好,媽不哭,不會有事的,一切都會雨過天青的。」辜母裝做堅強,好讓兒子不擔心。
  
碩白見老母為自己的事情擔憂成疾,內疚不已,自覺愧對老母。雖然官非發生、股票斷頭以來母親總是怨懟相待,但當自己真正被收押在看守所時,她還是流露出慈母愛子的天性與光輝。因此,雖然先前母親的怨懟幾乎讓他喪失了信心與存在的勇氣,但此刻母愛的光環浮現,他覺得自己的存在對母親而言還是很重要的,心口也就暖了起來。
  
「對了,媽,麻煩妳請碩文有空的時候來看守所一趟,我有點事要麻煩他幫我。」碩白自此深深感受到自由的可貴,現在沒了自由,什麼小事都得請人代勞。
  
「什麼事啊?媽幫不幫得上忙?」
  
「我要碩文替我寫一封電子郵件,妳不會電腦,幫不了我的忙。」
  
「電子郵件?寫信啊?那好,我叫碩文抽個空來,你放心好了。」

  
翌日,碩文抽空來看守所探視碩白。兄弟倆在這種地方見面,格外唏噓感慨,但碩文不想讓哥哥的情緒分叉多想,所以裝做若無其事問道:
  
「老哥,聽媽說你要我幫你寫一封信,寫給誰的?」
  
「你打開我的電腦,在通訊錄裡找個名叫『夏智薰』的女孩,替我寫封信給她。我跟她一直有e-mail往來,我這一出事,她收不到我的信肯定很著急。」看守所內,碩白唯一惦記的,就是智薰了。
  
「那,要寫什麼呢?」
  
「你就寫,因為我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沒辦法即時寫信給她,要她好好上班、生活,如果我有空就會再寫信給她
  
「就這樣嗎?沒別的了?」
  
「對,就先寫這樣吧。」
  
「老哥放心,我會幫你e-mail給她的。」
  
在碩文探視過自己的那天晚上,碩白在看守所內寫了一些東西給智薰。雖然這些文字他沒辦法寄給她,但他還是以她為訴說的對象,用文字記錄了他的此刻滄桑的心情。

智薰,
  
許久沒與妳通信,心裡突然空了一大塊。妳是我在冷酷意境裡唯一感到溫暖的網上朋友,妳的溫暖比我一些現實世界裡的朋友有過之而無不及,因此無法寫信給妳我一時覺得很不習慣。
  
人們常常都說「謝天」,因為不知謝誰,就謝天吧。但我不要謝天,我寧願謝謝支持我的家人、朋友,包括妳,雖然我的感謝微不足道。
  
這陣子待在看守所內,有很多意外的訪客!
  
其實我並不希望任何人來探視我,包括我的家人。不過還是有很多人來看我,而我總是笑容以對,要大家放心。但,心中又是怎樣一番折磨呢?裡面的世界,夠我寫幾篇小說了!
  
《倚天屠龍記》裏謝遜罵著:「賊老天,老天是賊」。但他最後謝謝老天,畢竟偏激的人生不會有好下場。《天龍八部》裡,蕭峰因復仇的迷失,害了他最心愛的女人阿朱。所以人生不需要偏激,一旦偏激,對己對人均無好處。然而,當痛苦加身時,又有幾人能不怨天尤人,不偏激呢?而我,寧願讓自己處在最壞的狀況,也不想傷人或增加別人的負擔。
  
話說回來,我應該謝天,因為在我這樣的境遇裡能碰上一個令我感到窩心的妳,我覺得人間還是有一絲暖意的。因此,我希望老天保祐妳,讓妳一切安好。這樣,我即使在看守所內,也感到安心了。

  
碩白抒發了心情,將寫完的那一方白紙折得小小的、四方四方的,帶在身上,宛如一道安心靜神的平安符,穩穩無形的貼在心上。
  
自從碩白被警方收押之後,不知情的智薰連日來一直苦等不到他的來信,她心裡又有一種不安的情緒浮浮潛潛,這已是第二次發生這樣倏忽間便失去聯繫的狀況了。然而她除了擔心之外,卻絲毫不能為他做點什麼。她只能默默向老天祈禱,無論他周身發生什麼事或遭遇任何困難,都能夠得人相助度過難關,事過境遷否極泰來。
  
就在碩白進看守所一個月後,智薰收到碩文代碩白所寫的e-mail。碩文在信中提及碩白因工作忙碌無法與她聯繫。雖然如此,她知道他一定又遇上了什麼難以解決的事情或陷入了一個她無法預知的困境裡。但至少她得到了他一點平安的訊息,因此稍稍寬解了原本擔憂的心緒。
  
時光掠逝,三個月過去了。辜母四處央求親友好不容易籌到一筆錢將碩白保釋出來。碩白走出看守所的那一剎挪驚覺心境竟比從前老了許多。畢竟,身陷囹圄度日如年,裡面弱肉強食、為保自己費盡心機、時時警醒、提防緊繃的牢獄生活讓他疲乏,所以在重獲自由的那一刻便如釋重石。短短三月猶如三十年,此刻面對廣闊的藍天,心裡竟也浮起物換星移的慨歎。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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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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