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仔的情書                      ◎ 詩影

    他從小就長得肥嘟嘟的，胖胖的模樣，很討人喜愛，爸爸幫他取個「豬仔」的綽號。綽號叫慣了，大家都忘了他的名字——甄聰明

    豬仔的爸爸是大學國文系的教授，他好像故意不給爸爸面子，每次國語考試成績都是三、四十分，更奇怪的是數學總是考一百分，再難的題目也考不倒他；大家都說：他是數學天才、國語白痴。

「五年級了，國語還是考四十幾分！」爸爸在電腦前寫文章，題目是「如何提高現代學生的國語文程度」。他看到豬仔帶回的段考考卷，簡直氣瘋了。他已用盡辦法——包括獎勵，國語成績八十分以上，就有獎金；再考不到六十分，要罰跪背課文…‥。可是，他永遠沒辦法提高豬仔兒子的國語程度，真傷腦筋。

    「豬仔過來！」爸爸把他叫進書房，大聲吆喝：「給我跪著背第四課課文——【發明家狂想曲】。」

    豬仔跪在書房的地板上，他和往常一樣嘟著嘴，情不願地拿著國語課本，卻想著別的事。他這次想的可是天大的祕密：最近，他偷偷喜歡班上的「玫瑰花」——她烏溜溜的長髮，紮著紅色蝴蝶結，笑起來有深深的酒窩，櫻桃小嘴、丹鳳眼、新月眉、高挺的鼻子，擺在鵝卵形的的臉上，就像花園中嫣紅的一朵玫瑰花，好美好美——這也是豬仔暗自稱呼她「玫瑰花」的原因。

玫瑰花：我覺得妳越來越（票）亮了，每次上課的時（後），我都 偷偷看妳，我知道妳喜歡班長，ㄒㄧㄢˊ我國語成績太差，可是，我 很想要和妳做朋友，不知道妳願意嗎？如果妳答應我，我會更 用功讀書。祝福妳                                                                                                                         快樂！                           甄聰明上                                         

 豬仔把信夾在聯絡簿上，爸爸看到了，搖搖頭：「讀到五年級了，還把【漂亮】寫成【票亮】、【時候】寫成【時後】；嫌棄的嫌不會寫、用注音的，語文程度差，想寫情書追女朋友，作夢呀！唉！」 

    爸爸想起年輕，追豬仔的媽媽時，寫的情書不是蓋的——每封都感動她的肺腑，讀起來讓她忘記吃飯、睡覺。他嘆氣後，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對！試試這個辦法。就這樣！」他偷偷抿嘴一笑。

    他打開電腦的【說亦通】精靈，利用音效卡，裝上隱藏式擴音機。等到一切準備妥當，他向豬仔交待說：「爸爸有事，出去一下，電腦別關機哦。」

    他躲進主臥室，透過監視器，把書房裏的動靜看得一清二楚；以無線麥克風，扮起凡事通的角色。

    豬仔一看到爸爸走出書房，憤憤地把國語課本丟在地上。這時，突然耳邊響起：「豬仔，過來！」豬仔嚇一大跳，屋裏明明只剩他一個人，怎麼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東張西望，正感到奇怪時，很像爸爸的聲音又傳來了：「豬仔，是我叫你啦！」

   豬仔走到電腦螢幕前，電腦又說話了：「豬仔，我知道你喜歡班上的玫瑰花，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豬仔很納悶，電腦怎會講話？而且聲音有點像爸爸；爸爸不在書房裏呀。

    「我的名字叫凡事通，我像神一樣，什麼也知道。」自稱凡事通的電惱又出聲了：「你的聯絡簿裡夾了一封情書，對不對？我告訴你：那封情書有兩個錯別字——【票】亮的票要加【三點水】、時後的【後】要改成等候的【候】。還有，國字【嫌】，是【女】部加【兼】。情書寫不好，玫瑰花怎會答應當你的女朋友？真是天大的笑話！」

    「那我怎麼辦？」豬仔著急了，心想：玫瑰花如果不理他，他不是失戀了嗎？失戀聽說很痛苦，我才不要失戀呢！「凡事通，你既然厲害，連我寫的錯字都知道，你有好方法讓玫瑰花當我的女朋友嗎？」

    「哈、哈、哈，這簡單嘛，女孩子都喜愛濃情蜜意的情書，只要你能寫出真摯動人的情書，就能獲得芳心。你聽說嗎？羅家倫寫了一百封文情並茂的情書，追到了美麗的校花；徐志摩的情書——【愛眉小札】，可當文學作品閱讀。」凡事通停頓片刻，故意譏諷他：「可惜呀可惜！你沒有羅家倫的文筆，也缺乏徐志摩的才情，國語文程度那麼爛，當然寫不出動人的情書。」

    「我真後悔。」豬仔懊腦地說：「以前，爸爸叫我背詩詞，讀國語課本的課文，練習寫文章，我都當做耳邊風，所以，現在連情書都寫不好。那個美麗又可愛的玫瑰花，一定不喜歡我。」

    豬仔的眼淚差點掉下來，他喃喃自語：「我怎麼辦？怎麼辦？」

    「我可以幫你呀，我凡事通寫的情書，保証讓玫瑰花那位小女生喜歡得不得了，喜歡上你。」凡事通接著說：「不過，我總不能幫你寫一輩子的情書；這樣啦，我每個禮拜幫你寫一封情書，但你要背兩首唐詩、一篇課文，講兩個成語故事給我聽，怎樣？」

    豬仔站起身子，從書櫥把【唐詩三百首】與【成語故事】兩書取下，隨意翻翻。為了追到他喜歡的玫瑰花，他欣喜答應：「好。」

    「我們約定，每個禮拜一的下午四點，你把詩文背給我聽，成語故事講完，我就幫你寫一封情書。」

    「OK——」豬仔露出笑臉，聲音充滿喜悅。

    「好啦，你爸爸快回來了，你快回去跪在地板上背課文。」凡事通叮嚀道：「記住，每禮拜一下午四點準時開機，叫出【說亦通】精靈，我就能和你對話。」

     豬仔快速拿起地板上的【國語】，愉快地背著。這時，爸爸走進書房，若無其事地問：「豬仔，課文背好了嗎？」

    「爸爸，我保証會把它背得滾瓜爛熟。」豬仔想到和凡事通的約定，情不自禁在心裡喊著：愛情萬歲！他一想到玫瑰花，心頭就有一股喜孜孜、甜蜜蜜的感覺。

    豬仔變了，在家或在校，都手不離開三本書——【國語】、【唐詩三百首】、【成語故事】。他不分晝夜，都在背詩詞文章。除了爸爸，每個認識他的人，都詫異這種大轉變，也不知他因何而變，連一向對他不滿意的媽媽都露出笑臉，豎起大拇指誇讚：「豬仔，你終於開竅了，這樣努力下去，你的國語文程度突飛猛進，爸爸不再丟臉，媽媽的臉上也有光彩。」

    爸爸利用空暇拜訪豬仔的級任導師，查出玫瑰花的真實姓名——余曉虹，親眼觀看她的長相特色，閱讀「學生資料簿」記載的家庭狀況、興趣、專長…‥。並且，把所有的資料記錄或影印，帶回家研究、參考。

    星期一放學回家，趕上約定的時間，豬仔坐在電腦桌前，開機、用滑鼠點了螢幕上的【說亦通】精靈，凡事通好像早已在等他似的：「豬仔，怎樣？余曉虹對你的情書反應如何？」

    豬仔嚇了一跳，凡事通真夠厲害：我剛打開電腦，他竟然先開口說話；我沒告訴他，他也知道玫瑰花的名字，他真的很「神」。

    「我把情書偷偷放在她的鉛筆盒裡，她也看到了。」豬仔回憶當天的情景：「她看了我一眼，微笑一下，有點臉紅，就把那封情書放進書包。」

    「嗯，情況還不錯，表示她不討厭你，只是有些害羞。」凡事通分析道：「只要多寫幾封情書給她，一定有希望的。」

    「好嘛，依約定，我先背課文和二首唐詩，講二個成語故事給你聽」豬仔的語氣帶著喜悅：「你要再幫我寫情書哦。」

    「當然，這是我們的約定。」凡事通說：「你背吧！」

    豬仔背完【發明家狂想曲】，又背杜甫的【旅夜書懷】、【春夜喜雨】兩首詩。背得一字不漏，迅速暢快，如行雲流水。接著講【傾國傾城】、【螳螂捕蟬】的成語故事。短短一個禮拜而已，他體會了詩文的意境，了解了成語故事的來源和深奧，也體驗到文學的趣味。

    凡事通很滿意：【   Vｅｒｙ  Gｏｏｄ】，開始替豬仔寫起情書。

美麗的玫瑰花：                                           

    自從上禮拜寫情書給妳之後，雖然妳還沒回信，但是我的心靈卻充滿喜悅與希望。以前，我的國語成績差，文筆不好，最近我都在加強語文能力，希望有天像【人間四月天】的徐志摩一樣，寫出一流的情書給妳。                                          

    我覺得妳很漂亮，所以稱妳為玫瑰花。最近幾天，我發現妳的丹鳳眼加上新月眉，是溫柔與聰慧的表徵；妳總是露出甜甜的微笑，像飄著幽香的百合花。妳微笑的樣子好美，我很喜歡看。                                         

    我知道妳的媽媽是白衣天使，照顧病人，很有愛心；爸爸在一家公司當經理，家中還有一個可愛的弟弟。妳能體諒父母的辛苦，在家會幫忙做家事，教弟弟做功課。妳的優點實在太多了，我從今以後，也要多向妳學習。對了，聖誕節快到了，我衷心祝福妳——                                                平安快樂！                             欣賞妳的甄聰明敬上  

   「要寫出獨一無二的情書，必須針對她的特點描述或讚美，讓她覺得你了解她。讓她感受到：這封情書，是珍貴的，只有她能夠擁有。」凡事通要豬仔把剛完成的情書列印：「所以，你要多了解對方的優點、特徵與背景，而且以具體、誠摯的文句來表達；千萬別亂抄【情書大全】書中，那些什麼『海枯石爛』、【天長地久】俗透的句子。」

    豬仔覺得凡事通，真的「人如其名」，不但知道玫瑰花的家世，而且對寫情書有獨特的見解。今後，他對玫瑰花要多觀察與了解，多下苦功訓練文字表達的能力。

    就這樣，每週一的下午四點，豬仔都在電腦桌前，背課文、背唐詩、講成語故事。凡事通也遵守諾言，每次都幫豬仔完成一封內容「很不一樣」的情書。

   （為了更方便與豬仔對話筆談，爸爸特別又在臥室裝了一部電腦，與書房的電腦連線。）

    當然，聰明的凡事通，為了磨練豬仔的文筆與靈思，慢慢地要豬仔自己寫情書，他退居指導的角色。

    愛情的神力實在太大了。整整半年多的時間，豬仔的內心都瀰漫著一股興奮、希望。真的是「有夢最美」，他幾乎把五年級的二冊【國語】課文全背熟了、六十首唐詩可倒背如流、了解並講述六十個成語故事。他的國語考試成績飛躍到一百分，語文知識與能力，在班上遙遙領先。

    他參加校內的國語文比賽，作文得到全年級冠軍；代表學校參加縣賽，也獲得第二名。他更是講故事的高手，對歷史典故懂得很多，同學給他「豬仔博士」的雅號與尊榮。

    他的情書越寫越好，玫瑰花每次看他寫的情書都笑咪咪的，把它當寶物珍藏；當然，她也一次比一次更喜歡豬仔。

    有天，班上不知誰傳說的：豬仔家的電腦裡有個「藏鏡人」 ，名字叫什麼「煩死童」的？給余曉虹的情書，都是他替豬仔寫的。

    「真的嗎？」許多同學都問豬仔。有的編了「繞口令」開玩笑：「煩死童萬事通，替豬仔寫情書追曉虹，情意濃濃贏得芳心，不知將來曉虹嫁豬仔，還是嫁萬事通的煩死童？」 

    「開玩笑，難道我作文比賽得獎也是假的！」豬仔當然不能承認凡事通替他寫情書的事，以免玫瑰花生氣不理他。但他和同學一樣奇怪：為什麼家中的電腦裡會有個凡事通？

    他左思右想，回到家中吃晚飯，還一臉迷惑。媽媽發現了，問他為什麼心事凝重？他吐露出祕密，把凡事通幫忙寫情書，到同學編「繞口令」的經過，詳細說給家人聽。

    「豬仔，你是不是生病發燒了，還是看太多【鬼話連篇】的靈異節目？」 媽媽臉色驚憂，摸摸豬仔的額頭：「電腦裡怎會有什麼通的，和你講話？幫你寫情書？」

    「我說的話都是真的。」豬仔說：「我還要感謝凡事通呢！要不是他要求我背詩文和成語故事，從替我寫情書到指導我寫情書，我的文筆不可能這麼棒的！」

    「我相信這種事！豬仔。」爸爸的話，讓媽媽滿臉疑問：「別說寫情書，以前的「童話」，慢慢都會成為真實生活的情景，像「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盜」一文中的「芝麻開門」，當今的科技已經辦得到：回到家，只要在門邊喊一句「芝麻開門」，透過電腦的聲音辨識系統，門就開了。」

    「那小偷如果知道每家的【開門暗語】，豈不是可偷遍天下？」媽媽提出疑問。

    「每個人的聲音波紋是不同的，小偷知道【開門暗語】也開不了門。」爸爸進一步解釋道：「聲音要先向電腦設定，同樣是一句「芝麻開門」，電腦會分辨誰是真正的主人。」

    「凡事通？？」豬仔聽了爸爸的話，彷彿領悟了些什麼：「電腦，什麼事都懂嗎？」

    「這個問題，你去問凡事通吧！」爸爸說：「他應該很清楚。」

    又到了豬仔盼望的約定時光，一開機，他就連忙問道：「凡事通，你什麼事都懂嗎？」

    「集合眾人的智慧，讓我懂了很多事。」凡事通.回答說：「你想想，電腦是人發明的，全世界的專家都在網路上提供研究成果，你需要什麼，他就可能給你什麼。譬如：丹鳳眼、新月眉的特性是溫柔聰慧——這是研究面相的專家說的，我看了網路上的資料，所以我曾在情書裡這樣讚美玫瑰花。」

    「哦。」豬仔有點懂了：「原來，你是利用許多人的智慧，才什麼事都懂。」

    「豬仔，你有點懂，但還沒完全懂。」凡事通說：「更重要的是：所有資料，都要靠你去搜尋、取捨、運用，你才能萬事都通。」

    豬仔推測道：「如果我懂得運用電腦，也能成為無所不知的凡事通呀。」

    「沒錯，以後你不必依賴我了。」凡事通說：「今日，看完你寫好這一封情書，我就可以放你單飛了。」

    「真的，要說Bｙｅ—Bｙｅ了？」豬仔露出不捨與感激的眼光。他決定寫出一封讓凡事通看了感到欣慰的情書。

可愛的玫瑰花：                                             

    謝謝妳的回信，妳在信上對我的讚美，對我鼓勵很大，謝謝妳。                                         

班上有同學傳說：我家的電腦裡有個煩死童幫我寫情書給妳；其實，他的名字叫凡事通，不是煩死童。我承認他曾代我寫過情書，並要 求我背詩文、唸成語故事。後來，他指導我寫情書，只提供些意見；大概寫了十幾封之後，他就要我自己寫情書了。                                         

    凡事通是誰？妳一定很好奇。我目前所知道的是電腦的一個「代號」而已。只要會搜尋、運用電腦資料的人，就能成為什麼事都懂的凡事通。換句話說，不論妳或是我，只要學好電腦都能成為「凡事通」。                                                         

   我的語文能力能如此棒（不好意思，太自誇了），除了凡事通的恩賜外，妳是幕後的最大功臣；由於對妳的欣賞與傾心愛慕，所以有一股龐大的感情力量驅策著我，日夜不懈地去加強語文能力，以寫出感動妳心靈的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