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母親節。
以往，我們全家人都到西餐廳吃牛排，慶祝母親節，也順便慶祝米格嘉的生日。
「母親節來了，老師說：媽媽懷孕十個月，每天帶著一個大球跑來跑去，很辛苦耶；嬰兒出生以後，媽媽還要幫他泡牛奶、換尿布、擦大便、洗屁股。媽媽的恩惠比山高、比水長，當孩子的人不能不報答……。」米格鈞興奮發表演說。
「你愛吃牛排就說一聲嘛，什麼時候變成演說家了？不但長篇大論，而且頭頭是道。」米格豪笑著說。
「老師也要我們寫一篇小日記，題目是－－慶祝母親節，如何表示心中的感謝？」米格嘉說：「我們是不是也來一個『外甥提燈籠』好嗎？」
「什麼是『外甥提燈籠』？」我疑惑了一下，才想到了答案：「哈哈，原來是『照舊（舅）』喔。」
「爸爸好聰明。」米格嘉摸著我的鮪魚肚子，撒嬌地說：「軟軟的像一顆球，人家喜歡吃特香齋的牛排嘛！」
米格嘉頑皮又可愛的動作，逗得全家人哈哈大笑。
「那家西餐廳設備像宮殿一樣富麗堂皇，腓力牛排鮮嫩甜美，酥皮海鮮濃湯津津有味，讓我想到就會流口水。」米格鈞覺得機會來了。
「還是老子出錢，三個小子請客嗎？」我明知故問。
「爸爸是財神爺，當然要付錢。」米格鈞摸摸頭，迷惑地問：「奶奶和外婆要跟我們去嗎？」
「外婆當然要參加嘍，她是我的媽；爸爸代替你們請我吃飯，當然也要感謝外婆生了我這個超級美女，給他當老婆。」老婆擺出模特兒的姿勢，不好意思地笑。
「奶奶應該不會去吧？」米格豪想當然兒：「她那麼節儉，一定吃不慣一客八、九百元的牛排；何況，她連走路都有點困難了。」
我陷入了沉思：「先問問奶奶的意見，如果她不想去西餐廳，我再來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五月的陽光，顯得特別溫暖，在《母親，我愛您》的歌聲中，整個校圍瀰漫著康乃馨的馨香。
如何慶祝母親節？再度成為聊天的熱門話題。米格鈞邀傻小子來家裡作客，他告訴傻小子說：「去年的母親節，我家是爸爸出錢，以吃牛排的方式，慶祝偉大的日子。」
傻小子露出羡慕的神情：「你盡了孝敬母親的心意，又享受了牛排甜滋滋的味道，一定很讚。」
「牛排甜滋滋。」米格鈞讚美道：「你還真會形容呢！看起來一點也不傻。」
「我吃過三分熟的牛排，咬下去有血，但是很甜。」傻小子說：「因為吃起來牙齒會有『滋滋』的聲音，所以我才說『甜滋滋的味道』呀。」
「嗯，傻小子的想像力很棒！」米格嘉插嘴說：「我們常去的那家西餐廳像宮殿一樣富麗，牛排好吃；可是血淋淋的牛排很噁心，我只敢吃七分熟的。」
「我也想請媽媽吃高級牛排，可是爸爸不知願不願付錢。」傻小子說出了他的願望。
「你把我家的情形，說給你爸爸參考；說不定你爸會欣然答應。」米格鈞建議傻小子。
「今年的母親節，奶奶第一次在我家過節，不必像過去回故鄉陪她老人家了。」米格嘉露出愉怏的表情。
我找到了機會，以商量的口吻對母親說：「阿娘，擱過三日就是母親節了，我帶恁去西餐廳呷飯，好不好呀？」
「啥米叫做西餐廳？」母親問我：「我嘜呷啥米？」
「西餐廳就是呷飯的地方，有真多好吃物，阮牽恁坐計程車去。」我很認真地向母親解釋：「恁冇吃牛肉，硬的食物吞嘸下，可以飲海鮮濃湯。那家賣的海鮮濃湯，氣味有夠讚也。」
「我冇愛去，恁去呷就好。」母親推辭說：「我呷老，無啥路用啦；還是乖乖在厝內，卡快活。」
「我帶囝仔去慶祝，您待在厝內；我叫老闆把酥皮海鮮濃湯，包轉來乎恁呷。按你好嘸？」我說出了好辦法。
「好啦！」母親點頭答應了：「我呷飽就好。冇需要多開錢。」
我帶孩子到西餐廳享受牛排甜滋滋的味道，然後帶著津津可口的海鮮濃湯回來給母親吃———這是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一家五個人，加上岳母，我們在母親節前夕，興高釆烈地到了那家熟悉的西餐廳。
生意真好，客人坐滿了席位；都是全家攜老帶幼，一起來慶祝母親節。
老闆說要等半小時，才能輪到我們上座。
老婆一直後悔沒有預先訂好座位，米格鈞和米格嘉走到魚缸前，欣賞水中游來游去的金魚。
「小哥哥，這些金魚兒養得又肥又大，閃亮的魚鱗和金色的尾巴，看起來每隻都很漂亮。」
「牠們很高興的樣子，是因為客人多，很熱鬧呢？還是牠們也在慶祝母親節？」
「米格鈞你最愛幻想了，明明就是有牛排大餐可以吃，所以你們才這麼高興。」米格豪笑著說。
我用手拖著下巴，想著如何帶給母親驚喜。
老婆發現了，對我說：「你又在想把老媽子一個人丟在家裡，心裡難過嗎？」
「阿娘已經洗好手腳，在床上睡覺了。」我說：「我在想一篇很特別的『情書』內容？」
米格鈞訝異地望著我：「寫特別的『情書』？是給媽媽的嗎？」
我露出神祕的微笑：「當然是給我最愛的人嘍。」
「喔，爸爸有外遇了？情書，一定是寫給哪個漂亮的美眉？」老婆一臉疑惑，很不是滋味地算起帳來：「以前說自己是什麼『情書高手』、『浪漫王子』，和我結婚之後，連一封情書也沒寫給我。」
「今天又不是情人節，我幹嘛寫情書給妳？」我義正詞嚴地說：「夫妻在結婚後，能夠像我們不吵架，已經可以當模範了，誰會寫情書？」
「爸爸特別的『情書』，一定是寫給奶奶，對不對？」米格嘉突然迸出了這麼一句話。
我突然神情驚喜，眼睛一亮，望著米格嘉說：「厲害！還是我可愛的小兒子，最聰明了。」
「我們要看爸爸寫的情書。」米格鈞和米格嘉很有默契地說。
「小聲點，免得別人聽到了，還以為是寫給女人的情書？」
「你媽不是女人？」老婆嘟著嘴，吃起醋來：「不是寫給我的情書，我沒有興趣。」
為了化解尷尬，我補了一句話：「等情人節的時候，我再送妳巧克力，外帶一封情書，這樣不就得了嗎？」
「你們聽到了！爸爸的承諾，要幫我記起來。」老婆終於開懷地笑了：「到時候，如果反悔？哼！你就死定了。」
原本枯燥無味的等待，被談笑的聲音給淹沒了。
上桌的時間到了。我們各自點了喜歡吃的大餐———
「祝福媽媽和外婆，母親節快樂！」孩子們舉起開胃酒，一起說出心中的話。
「我忙碌了一整年，只有這個時候，才體會出幸福的滋味。」老婆感動地說。
「還要祝福一個人，五月八日真巧，今年和母親節同一天。」我提醒地說。
「祝福米格嘉生日快樂！」米格豪舉杯說。
「要打一下屁股喔！」米格鈞說：「生日是母難日，該打！」
「媽媽生孩子，真的是冒著生命的危險；我認識的女人中，已經有三個因為生孩子血崩而死。」我感傷地對孩子說：「你們以後，一定要特別孝順媽媽，知道嗎？」
孩子們點點頭。米格嘉問：「什麼是血崩？」。
「生孩子的時候，血流不止，流血過多，就是血崩。」我說：「當媽媽的，生孩子不僅很痛很痛，而且相當危險。」
「還是好好享受牛排的滋味吧！」老婆說：「如果孩子很孝順的話，當媽媽的辛苦就值得；像爸爸對待奶奶那樣。」
「謝謝誇獎。」我對老婆說：「妳有好吃好玩的，都會想和外婆分享，也是孝女呀！」
岳母嘴角露出了笑容，對老婆小聲地說：「還是女兒比較貼心，妳對我的確很孝順，只是脾氣有點火爆，常常會和我爭吵。」
「爸爸，您怎麼不喝湯？」米格嘉覺得奇怪。
「這份湯留著，等一下要包回家孝敬奶奶。」我說。
「爸爸很孝順奶奶。」米格鈞說：「我的湯一半給爸爸喝。」
老婆把自己的湯，端到我面前說：「我們一起孝敬老媽，這一半你喝吧！」
老婆的話，聽起來很感動。
我抬起頭，看到在餐廳一起慶祝母親節的許多兒女，都圍著他們的媽媽，獻出殷勤的動作和祝福的話語。
餐桌上一朵朵紅色的康乃馨花，洋溢著母親節的馨香和孝心。
從餐廳回家，我把濃湯端到母親的臥室，用湯匙慢慢舀起，送進母親的嘴裡，好像餵嬰兒一樣。
「氣味好嘸？」我一邊伺候母親，一邊推介地說：「這甲一般也玉米濃湯嘸同款？」
「真好呷啦。」母親露出假牙說：「只是有夠麻煩，你還要提那麼遠。價錢一定真貴，對嘸？」
「只要阿娘愛呷就好。其餘的按怎攏無關係。」
米格鈞在客廳看《麻辣鮮師》，過了一會兒，我盡完孝道走到客廳，露著笑臉說：「奶奶吃得很高興。」
我似乎受到了快樂情緒的鼓舞，把碗筷放到廚房的洗碗槽裡，就急著向書房報到：「你們不要來吵我，我要安靜地寫『情書』？母親節當天，再給你們看我寫得好不好？」
夜靜寂了，我深深感受到母親節的意義。
「你們不是要寫慶祝母親節的短文嗎？」客廳中傳來老婆對孩子說的話：「把我們家慶祝母親節的實際情景描寫出來，尤其是爸爸對奶奶的孝心，就是一篇最有價值的文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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