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章、溫室裡的花蕾　　　　　　　　

０１、重逢

親愛的Ｓ，我們結緣相識，是在妳叛逆期的國中時代。白馬般的青春歲月，妳純真得像一朵百合花。稚嫩的臉龐，閃著深邃亮麗的眼神，妳是典型溫馴的好女孩。

妳的一舉一動看在我眼裡，中規中矩，就誠如妳自己說的：妳聽著師長父母的話成長，青春年少跟本沒有叛逆的意圖和行為－－妳真的是乖巧得再不能更乖巧的了，什麼事在妳手中，都能夠負責地把它做好，不必麻煩長輩掛心。

妳的成績或長相，也許不夠出類拔萃，可是在我心中，妳的表現真的是一級棒耶。

多少同妳一樣年齡的孩子，不論男生或女生，是多麼桀驁不馴呀！他們讓師長煩惱、操心！甚至頭痛不已；能教到妳這樣的乖女孩，實在是當啄木鳥的福分。

妳認真做該做的事，與同學和樂相處，從來不去違反常規；那個時候，我對妳可是百分之百的放心。

妳畢業離去三年了，像失蹤似的，都沒捎來任何信息。有妳的同班同學來拜訪過我，也有人逃離我遠遠的；隨緣的我，都不會感到訝異。

只有妳－－因為妳稱職的表現，我曾經那麼疼愛的妳，我從來沒責備過的妳，整整三年了，妳竟然完全失蹤。

偶而，我想起妳的模樣，心裡難免納悶：妳怎麼會那樣絕情？都不曾來拜訪我，或是捎來隻字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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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夏季的午后，電話鈴響起了。竟然會是妳輕輕細細的聲音。

「我是Ｓ啦。您還記得我嗎？」

妳報上自己的名字，問我還記得妳嗎？

「我怎會忘記呢？尤其妳那兩顆大眼睛，那張有點憂憂鬱鬱的臉，曾經留給我深邃的印象，我怎會忘了呢？更難忘的是，妳為了送死去的姊姊上西天，沒參加全年級的大活動－－畢業旅行。」

我驚喜地盤問妳：「怎麼這個時候，才打電話來呢？」

「這都要該怪我妹妹啦，我要她幫忙傳信和賀卡給您。竟然都沒辦到！」妳有點氣憤地說：「都是她啦。」

原來是妹妹的錯－－她沒有將妳的信息與祝福帶給我。

知道妳懂事、感恩的心沒變，我釋懷了－－不再認為妳絕情了。

如今，妳高職剛畢業，參加技術學院推甄，正等著放榜的消息。妳終於打電話給我了。

由於都沒有緊要事待辦，我們相隔的距離又不遠。三年沒見面了，當然有千言萬語可以傾訴。妳的樣子變了嗎？我真的想看看妳呢，於是我建議我們在英士路的「小歇處」見面，我請妳喝茶。

妳很客氣地說：「不好意思讓您請客。」

妳就是這麼客氣、懂事。當然，我是嚴正地回應：「妳還是學生，不會賺錢，我怎麼有可能讓妳請呢！」

十分鐘後，我站在「小歇處」門口，遠遠看妳走過新海路與英士路的交叉口，妳的腳步好快，連走路的樣子都是我熟悉的認認真真。

進入店裡，各自點了飲料，我們就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

第一眼：妳穿著樸素的衣服，保持著原有的乖巧模樣。

我端視著妳的臉龐及神情，依然感受那股深深的鬱結；而妳在父母百般呵護下，以及自己構築的美麗城堡裡，卻覺得自己很幸福、很快樂。

閒談一陣之後，我發覺神情是騙不了人的：妳不喜歡這複雜的社會，連劈啪乍響的鞭炮聲，都會使妳厭惡；妳崇尚陶淵明的田園生活，幻想將來和老公去鄉野間居住。妳的心性單純得像張白紙，與這五彩繽紛的複雜社會顯得很不搭調。妳想東想西，也煩東煩西，喜怒易變，情緒起伏很大－－就是這些情緒構造了妳的那股憂鬱情結。

妳的快樂與幸福感，只能說妳沒遭遇過困頓波折，純然是幼兒時期的無恙與純真，還停留在人生「看山是山」的第一個階段而已。

我反而為妳的純真擔憂了！

因為妳已經滿十八歲了，很快就要進入交友戀愛與職場工作的世界裡。妳如溫室的花朵，室外的風浪正等著妳呢！妳如今還沒有自覺，還只能在無菌室裡生活。

妳的心靈還不曾被險惡的病毒入侵，妳對這社會可能帶來的禍害，缺乏免疫力。

走出溫室外，也許小風小雨就能將妳這可愛的朵花摧折！

我擔心妳的，就是這一點。

親愛的Ｓ，從午后二點多到夜晚十點與妳暢談之後，對妳的擔心更多了，不是擔心妳的行為會變壞，而是擔心妳的心靈過度單純，單純到沒有辦法在這個社會生存－－所以，我決定寫這封書簡談談妳的問題。

０２、複雜

親愛的Ｓ：人性是複雜的，人所構建的社會，當然也是無比複雜，妳讀的是有名的女中，家裡只有姊妹沒有兄弟，妳說：同學們感情融洽，沒有妳擔心的女娃兒愛勾心鬥角的現象，班上有好幾個乖乖女都像妳一樣，絲毫不了解這個社會的複雜風貌，每天躲在純潔的象牙塔裡，過著怡然自得的生活。

保持純真與善良的人性，值得讚頌。心靈保持純真，是快樂的泉源；年少的歲月是不該太早被社會的惡習污染的，有時候，看到十三、四歲的孩子失去純真的本我，言談都是江湖人士的口吻－－只論利害、不講情理，對社會上色情、幫派的情形瞭若指掌，我還痛心不已呢！

為什麼我不為妳的純真高興？

因為妳已滿十八歲了，即將進入這個複雜的社會生活，妳必須是個有智慧的鬥士。在學校裡，老師一定是教妳站在崗位上善盡職責，努力上進，表現才華。妳以為上班工作，就是這麼簡單，於是，別人偷懶投機，妳獨自埋頭苦幹；別人黯然無光，只有妳鋒芒畢露，在團體裡，妳成為最閃亮的那顆星。

如果是在單純的校園，妳的傑出表現，除了能獲得師長的讚美外，同學可能還給妳熱烈的掌聲。可是在競爭的職場上，樹大招風，明裡暗裡，妳可能遭人嫉妒、譏諷、構陷……。

妳周圍的人，不盡然都是這種自己無能、又看不得人好的小人，但是，社會上的確有這樣的人存在。他把妳當成阻礙他升遷的絆腳石，妳的光芒會更讓他覺得黯淡，非想盡辦法把妳這個眼中釘除掉不可，於是，他可能無中生有地毀謗妳，陷害妳於不仁不義的境地。

親愛的Ｓ，妳是如此的正直純潔，只知道課本上的理論知識，不懂人心的險惡。如果妳遇到了這種情境，會採取怎樣的手段去消弭呢？缺乏社會經驗的妳，如果連分辨好壞人的能力都沒有，不知道對方是「笑容裡藏著一把刀」、「口裡的話甜蜜蜜，卻是滿肚子傷人的劍」，可能還錯把敵人當好友呢！

－－如同笑話般：被人家賣了，還高興地幫他數鈔票呢！

如果妳不能事先一步步去了解社會的狀況，妳內心所構築的社會烏托邦，一旦慘遭現實社會的真象摧毀。「社會怎麼是這樣？人心怎會如此邪惡？」當妳遭受嚴重撞擊而吶喊的時候，有可能很難承受這種失望的打擊！

所以善良純真的妳，一旦進入職場，在認識險惡的人心與複雜的社會之前，妳可能會有一種無法適應的痛苦。

如今的我，站在講臺上，對純真的學子，已經不避談社會的黑暗面了；我認為不能掩飾或美化真相，應該把活生生的社會事件拿來課堂剖析。為的是讓孩子們知道社會也有邪惡的存在，我們該引為戒鑑，懂得去防範，以免重踏人家錯誤的腳步，或是因為全然無知而成為類似的受害者。

－－小女生交友不慎，在ＭＴＶ包廂中遭到六個青少年朋友輪暴，毀了一生的幸福

當我看到這樣的新聞報導時，我一定把它當成血淋淋的活教材，告戒年少的朋友們，交友務必要謹慎；尤其是女生，進出公共場所最重要的是安全問題，讓她們知道什麼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別人幸與不幸的遭遇，我們都要當它是一面鏡子，從中增長經驗和智慧。

複雜社會的各個角落，都可能存在不安全的因子；如果不知去防患，受害的可能就是一派純真的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