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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舊
2011/09/11 22:54:26瀏覽3642|回應3|推薦1
  我入伍那天是我父親送我去的, 那一年我十五歲,而我父親五十歲,在當時就覺得人到了五十歲應該就是〝老人〞。那時的我大概認為, 五十歲這歲數離我還很遠,並沒有列入我煩惱事項的名冊。

   所有美好的記憶都發生在童年,我也不例外, 五十年代的台灣,跟現在完全兩樣,自行車是奢侈品,在我住的眷村,雖然家家户户都有, 但要買上,還是要計劃計劃,有了預算才能買的,不是發了薪水說買就買的。那時的自行車是代步工具,還沒進化到健身器材的階段。

那時街上很少有計程車,我總認為計程車是給〝外國人〞或〝外星人〞坐的,坐計程車跟燒錢一樣,那計價器一轉動,就跟角子機沒兩樣,一般家裡要有了急事, 通常就找三輪車,這三輪大傢伙現在台灣是沒了,前些時候到南京,那裡還有三輪車,凡是在市內不遠的地方我就坐三輪。痛快的坐了幾回!

蘋果這玩意在那時,是不會拿它當水菓來吃的。一般是家裡有人住了院或生小孩, 才會有人〝打腫臉充胖子〞送上幾個,家裡敬神及孝敬列代祖宗,一般也就是香蕉橘子之類素菓,老祖宗都沒蘋菓吃, 我等〝凡夫俗子〞哪敢享用,在當時要有幸能嚐到蘋果, 有如麻雀變鳳凰,誰又知道若干年後,人們只在想減肥的時候想到它, 水菓攤上的蘋果有時價錢比香焦還賤,這下鳳凰又成了麻雀。老祖宗說的好: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此話不假!

幼小時的我還會很天真的想到,長大後要去〝美國〞生活,我道不是有什麼雄心大志,只因為〝電視〞裡面的〝美國〞,生活起來似乎比〝台灣〞好,〝美國〞人住洋房,有車開,有吃不完的蘋菓,最重要的是他們在〝電視裡〞都說〝國語〞,而且說起來都很標準,我想語言即然〝能通〞去〝那邊〞生活問題就不大,當年齡稍長,在看電視時,怎麼就覺得美國人的國語雖然標準,但〝七海游俠〞跟〝勇士們〞講出的話是一個味,後來才知這幫洋鬼子,後頭不是〝陸廣浩〞就是〝杜滿生〞給配的音。從此我這井底之蛙算是開了悟,長大後美國沒去,去了中國。

  當電腦及手機這類產品尚未問世前,那時的生活是很悠閒的,一點也不緊張,記得我讀〝國中〞時,要去郵局或合作社,寄個信或存點錢,這活都是我在幹,那時〝陽信〞還只是個〝合作社〞,你要是存款,寫完存款單後,承辦人會調出存户的〝記錄卡〞將你蓋在存款單的印章,延着存款單有印章的地方折一半起來,去核對你〝記錄卡〞上的章,無誤後,用手寫方式在你的存摺上,〝工工整整〞記上存取的金額,及所剩余額。郵局似乎在〝設備〞上較為〝先進〞,郵局那記帳的機器,現在回想起來,大概比我家現在的洗衣機小不了多少!承辦員在這大傢伙上,不住的按着〝鍵盤〞,最後將你的存摺放進去,〝咔嚓〞一聲大功告成。我到現在都還覺得,用手寫的還是比大傢伙快。

   在電子秤還沒有的時代,你去市場買菜都是用〝勾子秤〞。這〝勾子秤〞我有收藏一把,偶而拿出來把玩一下。這〝勾子秤〞是由吊環、秤桿、秤勾、秤陀(定盤星), 組成,一個勾子秤,通常有兩個或三個〝吊環〞,每個吊環所表示的重量是不一樣的,在秤桿上如有兩個吊環,那秤桿上就有兩組刻划,三個吊環,就有三組刻划,這刻划就代表重量,這種老秤現在只能在中藥行內才能看到。在用老秤的時代,市場有個好玩的現像,在秤定完位後,你會看到商家將秤陀猛往後拉,買家猛往前推,其實前後差不到半兩,買賣双方都在精打細算,這種熱交易始終存在我腦中,可惜現在都沒了!

   那時買菜付完帳後, 賣菜的是用草繩將菜綁起來,吊着走的, 沒有塑膠袋這玩意,每個媽媽上菜場買菜,都擰個菜籃子,比現在購物袋高明多了。那時買個東西很少用塑膠袋,現在想想也有點無奈,您要去買個燒餅油條類的餐點,哪有袋子給您裝啊!就是報紙或電話簿內頁來包,好像也沒人嫌這不衛生,要吃個〝豆花〞,那前面的客人剛享用完,賣豆花的就將剩下的往地下甩,然後用他準備好的水桶(這水桶的水一天也不換),將碗在裡頭過過水,然後就下一位享用了。也怪不得台灣B型肝炎這麼多。

小時候覺得北投很大, 大到好像出不去一樣,想想那時能去一趟〝安國寺〞就算〝遠足〞了,若有同學能去〝指南宮〞回來說給我們聽,感覺都像在聽〝天方夜譚〞似的,記得十街有戶人家兒子要出國留學,那情景跟阿波羅登月一樣〝盛況空前〞。

   我到了讀國中時候,人的膽子也變大了,週日放假就老往外跑,那時大南客運,底站是萬華老松國小,到了底站車就調頭往北投開,一個來回約二小時,這週日搭車台北〝半日遊〞,就是我假日的〝休閑活動〞。

第一次自已出遠門是上軍校前,獨自一人搭火車,去台南善化找黃中明,那時他剛上台南一中,在他家住了約一個禮拜。

   講到搭火車,在那時坐火車去南部,要是做莒光號,那跟現在坐飛機頭等艙一樣風光,一般人也就做個〝平快〞要想舒服點,就做〝對號〞,莒光號是有錢才坐的。

台灣所有的火車站,旁邊一定是台汽客運站,主要都是省府在經營,那時灰狗巴士的國光號還沒引進,坐的都是〝金馬號〞我還算趕上了〝金馬號〞的黄昏歲月,做過幾回,聽說〝金馬號〞的車掌小姐都必需長的跟〝張美瑤〞一樣才行。如今張美瑤老了, 金馬號也沒了,都只存在回憶中。

我上國中時讀的是新民國中,新民兩字是取自〝禮運〞〝大同篇〞: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新) 民,在止于至善。取其新民二字,台北市還有明德及至善兩個國中,都取自〝禮運〞〝大同篇〞。

新民國中在半山腰上,下臨〝逸仙國小〞左邊是國軍療養院,這療養院住的都是國軍〝精神病患〞,一些病情較輕的人,每天都有醫護人員陪同,到我們學校〝放封〞。

新民國中有個後門,在一片林子中並不顯眼,出了門就是新北投〝兒童樂園〞,園的對面是〝中山堂〞這中山堂一年開兩次,一次是國父生日,一次是蔣總統生日,後來蔣總統〝駕崩〞了,中山堂就成了〝靈堂〞,蔣總統〝駕崩〞那年,全國娛樂行業停止營業,報紙標題全改用黑字,所有〝餘孽〞都得〝帶孝守至〞並背頌這位〝偉人〞的〝遺囑〞: 自余束髮以來,即追隨總理革命,無時不以耶穌基督與總理信徒自居~~~~~~~~~~~~~都36年了,我現在還能背,父母健在,確給人帶孝,現在想就是〝造神〞加〝愚民〞但也沒辦法,誰叫你趕上了。

   在新民國中那片林子裡有很多山洞,好像都沒人管,我曾經跟梁長峻走過一回,他是寄讀的〝港生〞他老兄年紀大,膽子也大,硬拉我這〝膽小鬼〞走了一回,那坑道內沒光線,又溼又潮,他說他走過幾回認的路,就這麼拐彎抹角,出了山洞,外面就是〝地獄谷〞(後來市政府覺得地獄谷不好聽便更名為地熱谷) 。

讀國中時有件事道一直記憶猶新,我小學同學梁啟棠,上了國中我們同校不同班,但有個跟他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出現了,此君叫黃得恩,這倆位一看便知的双胞胎,只是一個姓黄,一個姓梁,我本來就不聰明,這下就更糊塗了,那時我〝追根究底〞的毛病沒現在重,我好像從來沒去想了解過,後來老梁上了師大附中, 接着上了成大,當完兵後,老梁沒當科學家,他出了家,人生妙就妙在這,老梁現在活著比我們都快樂,他那位双胞兄弟聽說當了〝牧師〞,妙吧!看來有了這哥倆的〝加持〞,極樂世界從〝東方〞或〝西方〞走,都有人照應。但我目前尚無移居的打算。

   還有一回毛毛找我說,他們有個同學常找他麻煩,他有點〝不勝其煩〞。我想這事好辦,那天下了課在放學的路上,我找了個賴姓同學,跟毛毛在路上堵他,我把他叫住後,說了什麽現在記不得了,反正我那賴同學拳脚就下去了,打的這〝孫子〞趴在地上,這賴同學家在市場是賣鷄的,長的〝孔武有力〞,這小場面三下五除二的就給搞定了,從此這〝孫子〞見到我們哥三個, 就繞的遠遠的,這事毛毛應該還記得。

   如果要划分童年跟成年,我想我入伍那天起,我的童年就bye bye了,聽起來好像有點酸,其實道也不是,主要是入伍當兵是我自己的決定,我不但去了還拉了毛毛跟周肥,只是毛毛功課較好,考上了預校,我的周肥沒上,只好進了〝陸軍技術生訓練班六十七年班〞。我對這個〝訓練班〞完全不暸解,只知道學的是〝汽車修復〞一直到民國七十五年三月退伍,才總算脫離這鬼地方,我對我的〝母校〞毫無好感(但有些同事及同學確友誼深厚),首先這個訓練班沒有〝學校〞,我讀〝軍校〞確是個沒有〝學校〞的〝學校〞,當然若干年後我才明白,過去國防部屬下有很多兵工廠,工廠大多是從大陸移過來的,有的廠是南京移來的,有些是武漢移來的。到了民國六十年前後,這些廠都遇到一個問題,就是工作人員年紀逐漸老化,都到了快退伍的年齡,有些退伍的轉成雇員繼續幹,但年齡越來越大,軍中雇員薪水又不高,很難找到人,此時國防部內的不知哪位〝大內高手〞就想出了成立〝陸軍技術生訓練班〞專門找那些,考不上高中,上不了預校的這些,小社會新鮮人,報了名,體格只要有乙等就行,待考試時,有能力將大名填上,基本就〝榜上有名〞了。我就這麼不費〝吹灰之力〞〝金榜題名〞。

  入伍後第三天,就全部拉到中壢仁美的〝陸軍第一士校〞,接受〝養成教育〞

這士校就是〝正經八佰〞的學校了,可惜我們去的那年, 士校己〝風光不在〞。整個學校〝空蕩蕩〞的,士校有七個學生營,屬於士校自己的學生還不到兩個營,其它五個營,就靠每年〝技術生代訓〞及一小部份〝中正理工學院專科班〞,來充數。

   在士校前後就呆了一年二個月,就把高工三年課程讀完了,且順利結業,沒有一個被〝當掉〞,這決對是中華民國教育史上的〝奇蹟〞。

士校有個挖苦的段子說: 一流的師資, 二流的學校,三流的學生,此話苛刻,但到不離譜。什麼叫一流的師資: 所有的教員約80%都是大學的研究所碩士,他們拿到碩士後,免試就服少尉預官役,你能說師資差嗎?我上課時的老師,大多是〝台清交〞的名牌大學的碩士。’

所謂二流的學校,是因為整個學校招不到學生,你要條件好學生會不上門嗎?士校學生的來源全是免試入學,你能指望學生程度有多高,說他三流一點也不過份。

為什麼我對士校始終沒好感呢?

   我是一個能吃的了〝苦〞的人,而且獨立性強,我不能說那是我的〝優點〞,但那確是我的〝特色〞。

在士校受訓期間,在管理上,不管是合理,不合理,鍛鍊的,磨練的,我都能接受,而且還都做的不錯。讓我恨的是,上級單份似乎就從也沒〝關愛〞過這群〝莘莘學子〞。

   士校學生進去讀的,大都是十五六歲的青少年,都正處在〝長身體〞的階段,先不講〝吃〞的〝質〞先說〝量〞吧!早餐六人一桌,就〝一盤菜〞加六個饅頭,稀飯用大桶裝,雖然沒限制吃幾碗,通常吃完在去就沒了,饅頭一人一個多了也沒,那一盤菜永遠是白蘿蔔條,你說對我們這些〝小朋友〞們〝怎麼夠〞,誰可以告訴我這是〝磨練〞還是〝鍛鍊〞。中餐一樣六人一桌,四菜一湯,空心菜分兩盤裝,這就算兩個菜,肉類等〝奢侈品〞一般較少出現在桌上,晚餐亦同,現在回憶起來就是〝餓〞。那些長官席上的〝領導〞是瞎了嗎?還是認為這幫〝小鬼〞要成為〝革命軍人〞,必需要~~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我在士校有段時間被派到伙房〝打雜〞。伙房班長,姓杜是個〝老兵〞,學生伙食每月有一次〝慶生會〞,那是一個月唯一加菜的一次,這天要〝殺猪〞,宰完後將猪〝拆解〞,杜班長就叫我過去,將剖開一半的猪放在他機車上,這位班長就大搖大擺的往家裡送,這種公然的〝卡油〞好像也沒人去〝關切〞,晚上一個營的學生就吃那〝半頭猪〞。我在想這厨子在刀功上,還真要有些本事,將猪〝千刀萬剮〞切的跟綠豆大小才行,否則學生們是吃不到肉的,話說〝猪同志〞的〝就義〞還是換不來說學生的叫好,看來是白〝犧牲〞了。

我還曾經在士校的養猪場支援過一段時間,那段日子道是少數能讓我覺得〝快樂〞的日子。士校的養猪場規模不小,這是學校經費的一筆重要來源,這個地方我們叫他〝第八營〞(學生有七個營),這地方有一個〝老兵〞及一個〝充員兵〞管理,猪多了,人手就不夠,由其在餵食及洗猪圈時候,就忙不過來,我就在這情況下去〝支援〞,我給那〝充員兵〞打下手,這人是屏東農專的學生,當了兵還真〝學以致用〞到部隊養猪,我想可能他自己都沒想到過。我跟他處的很好,他教了我很多養猪的常識,因我都是五點半後晚飯後支援,那時猪都吃完了,所以餵食的活我沒幹過,我幹的是洗猪舍,有些猪懷了孕還要在地下舖沙,洗猪舍時順便幫猪〝冲冲凉〞我幹的很起勁,希望一直能〝支援〞下去。可惜兩個禮拜後,第八營來了〝新兵〞我就〝光榮下崗〞了。

   士校的〝醫務所〞也是個沒〝天理〞的地方,他的科別道不少, 內外科加牙科都有, 只是醫官都很〝赤脚〞,先講內科,我們這些〝病患〞一坐下,你說還沒說〝病徵〞,醫官就埋首寫他的處方,你說完了,他也寫完了,將處方遞到藥房時,藥師早以將包好的放在那等你拿,後來搞清楚所有內科患者,不管你是,感冒、發燒、腹瀉、咳嗽,全部都一種處方,怪不得藥的份量不小,每包藥有八九顆之多,真是〝草菅人命〞。

耳鼻喉科是個老少校,你的耳朵不管是啥病,他老兄永遠只會往你耳朵內灌〝甘油〞。

牙科的〝醫官〞更妙,是個〝士官長兼任〞,這位〝華陀〞只會拔牙,您要牙不舒服找上他,他唯一的療法就是拔了他。

  外科也是位士官兼任,模樣長的有點像〝葛小寶〞,但醫術倒不差,不會輸給正牌的外科醫生,我左脚大拇指,指甲長到肉裡面,痛的無法穿鞋,走路時右脚穿鞋,左腳穿托鞋,一天正在走的,讓校長(吳招有少將) 給看到了,隊伍馬上停了下來,校長走到我前後看了我的脚,那時都化了膿,校長說脚指甲必需平的剪,兩側不能剪進去,你這指甲要拔,然後跟連長說叫我去醫務所,到了醫務所就這位〝葛小寶〞幫我治療的,他看了一下,說你這指甲不用全拔,拔一半就行,否則拔掉了重長出來會變厚。這位醫官很快的就把我半邊指甲給收拾好了,我至今都很感念他。

   民國六十七年的某一天,忽然緊急集合,練〝陣暴操〞不但全付武裝,連彈匣內的子彈都填滿,然後用針在把彈匣套縫起來,在連集合場〝待命〞。氣份緊張不說,那時我們跟本沒〝打過靶〞,那會用鎗啊!我在想我們怎麽去〝陣〞怎麽〝暴〞呢?過了一段時間便解除了〝待命〞,後來才得知,〝許信良〞把中壢分局給燒了,就是所謂的〝中壢事件〞。

   起的比鷄早, 操的比牛累,吃的比猪差,這是我對士校終身不忘的記憶。我現在的公司就在中壢八德,去年返台給兒子辦〝徤保〞,徤保處旁邊就是〝士校〞,然而〝士校〞現在更名為〝陸軍高級中學〞,己經看不到過去的影子,完全不一樣了,〝物己不似人亦非〞卅三年前離開了那,就在也沒回去過,心中滋味很難用筆墨來形容。或許現在的〝陸軍高級中學〞己經完全改掉了過去〝士校〞存在的陋習,我只希望士校的管理能上軌道,為國家培養更好的基層士官。

在士校一年兩個月的日子,在很〝慢〞中,過去了,返回〝母校〞陸軍技術生訓練班,這個訓練班其實就是個〝大工廠〞,全名叫〝陸軍汽車基地勤務處〞簡稱〝汽基處〞在這上午上課,下午去工廠〝實習〞。其實上課時間並不多,大部份時間都在工廠幹活,我在實習期間在汽車分件的幾個部門呆過,最後在〝發動機所〞實習期間,被發動機所〝老闆〞看上了,畢了業就留了下來,一路幹到退伍。

  現在說汽基處大概沒幾個人知道,但要說現在台北市政府所在地,您就明白了,這地方就是過去的汽基處,

汽基處是在仁愛路的路底,基隆路上面,隔壁是四四兵工廠,兩個廠共用一條鐵軌,這條鐵路出了廠,就是國父紀念館(不知現在還有沒有遺跡)在華山車站進行分軌,基本上報癈進廠及翻新出廠,全靠它。汽基處的前身為五級廠,五級廠能生存,且發揚光大這全拜越戰所賜,老美在越戰期間,運輸車輛耗損很大,從美國本土支援,又緩不濟急,所以搞了个國際標,將車輛外發維修,台灣擊敗了菲律賓,韓國等國,中選(當然那時中美是有邦交的,且在戰略上選台灣較有利)隨後美軍顧問團進駐五級廠,並照老美的意思重新佈置生產線。越戰那時是汽基處最風光的時代,人人爭的進去,因好老美給的工作獎金,有時比薪水還高,可惜這好日子我沒趕上。

汽基處這塊地是塊寶地,市府規劃為〝信義計劃區〞,看看現在這有多值錢。那時我們從營房就能看到國父紀念館的全貌,圍牆右邊就是聯合報大樓,站上屋頂還能見到〝韓國大使舘〞,現在除了國父紀念館,其它好像都沒了。

畢業第一年那日子過得就是痛快,下了班營房是可以自由進出的,晚上常騎單車到通化街那吃小吃,或去國父紀念館〝把馬子〞那時跟本不覺得自己是個〝當兵〞的人。大概在畢業後半年,我們〝發動機所〞來了個預官,好像是〝清大電機碩士〞人很隨和也沒什麽架子,在美國的大學也申請好了,就等退伍了,我們〝老闆〞對他很禮預,給了他一間小庫房,放一些他自己帶來的〝試驗工具〞,為他的〝學術理論〞提供一個〝研究場所〞。在部隊裡有人〝照顧〞那是一件幸福的事。這位小少尉,沒事時這往他的〝實驗室〞跑,有一晚小少尉離開〝實驗室〞時忘了將〝烙鐵〞放回固定器上,要命的是插頭也沒拔,就櫊在桌上,〝烙鐵〞的熱源引燃了桌面,進而燒了〝實驗室〞,火苗又延伸廠區,這一下就〝一發不可收拾〞。當被發時是夜裡零晨一點,部隊的〝消防車〞跟本無法應付,只好請市府支援,消防車大概來了卅幾部,快天剛亮時才算〝滅了火〞,整個廠房就剩一堆空架子。這場火災也是民國七十年,台北市最大的一場火,我是〝何其不幸〞趕上了這〝年度大事〞。這場大火也把我們的少將處長,燒成了〝榮民〞,上校廠長及我的〝老闆〞少校所長,燒到冷衙門〝韜光養晦〞,也把小少尉燒進了〝看守所〞這調查持續了一段時間,最後己〝電線走火〞結了案。從此〝部隊工廠化〞便改成〝工廠部隊化〞。聽說小少尉後了退了伍,去了美國在也不敢回來了。

我在〝發動機所〞服役的時候,跟一個〝磨曲軸〞的老師父聊的很來,老師父叫〝張海生〞,張師父是安徽人,跟家父同年,張師父個子很矮,大概就一米五左右,張師父不識字,一輩子只就會寫他的名字那三個字,我常到他那聊天,有一次張師父跟我說他在老家時,一回在地裡幹活,有人說村裡來了〝軍人〞他湊熱鬧的去看看,這一看就讓國軍〝抓了丁〞,連跟他父親都沒打招呼,就糊裡糊塗就來了〝台灣〞。他跟我說他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過逝了,他母親就他一個小孩,因是〝臘月梅花〞開的季節生的張師父,所以他母親給他起的小名叫〝臘梅〞,〝臘梅〞年齡稍長只要遇到委曲,就到他媽墳頭上哭,他母親的墳,是個土堆,土堆上有多蟋蟀挖過的孔眼,〝臘梅〞跟他娘哭時,就用手抓起墳兩側的土,把蟋蟀孔填滿,填滿了淚也乾了,沒娘的孩子沒人疼~~說到這張師父哭了,我也哭了!

   我們〝發動機所〞還有一位老師父姓張,大名記不住了,這〝老兵〞有個外號叫〝猫王〞,〝猫王〞長的很高很廋,帶了個〝超人〞的眼鏡,有點像〝無名氐卜乃夫〞,有人說他是〝北平人〞也有人說他是〝天津人〞,但好像都不是。

〝猫王〞是個很〝安靜〞的人,沒朋友也不跟人往來,寢室有他的房間,他也不住,他就住在工場裡,我們老闆也管不了,終究這些老兵都是〝老資格〞,〝猫王〞唯一的朋友是一群猫,猫的數量時多時少,但整體上來說每天總有個七八隻〝長相左右〞,所以有了〝猫王〞的〝雅號〞。〝猫王〞的〝行頭〞似乎永都是那一套工作服,而且好像從來不洗澡,每天髒兮兮的,誰看了都不想接近他,〝猫王〞的衣服及褲子是東〝鼓〞一塊,西〝鼓〞一塊,很不協調,他的行為引起我的注意,因為我知道他只是比較〝孤僻〞,並沒瘋或想傷害他人,便找機會去接近他,我對〝有故事〞的人一向有與趣。猫王〝下塌〞的〝寓所〞其實就是一個庫房,裡面跟〝垃圾掩埋場〞沒兩樣,除了那群猫,誰也不想進去做〝客〞。有一回〝上面〞叫我通知〝猫王〞今天不加班,我才有幸〝登門入室〞一探究竟,那天猫王大概剛用完〝膳〞,正坐在床上〝含飴弄猫〞,見我進來,好像一時〝不知所措〞,我一瞧連把椅子都沒有,床上都是猫掉的毛,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餿味,馬上打消了我,對這個有故事的人的了解。後來聽別的老兵說,〝猫王〞在大陸還沒〝解放前〞是個大學生,因國民黨〝抓丁〞,不幸也入了〝行武〞,但在部隊始終表現的〝格格不入〞,最後被整到汽基處來,幹最髒的活,他對政府及部隊始終不信任,發了薪水也不存銀行,全部縫在衣服裡,這也是為什麽他的衣服,東〝鼓〞一塊,西〝鼓〞一塊了。

發動機所失火的次日,工廠點名找不到〝猫王〞,大家都以為他老兄大概〝哲人其萎〞了,不料到了中午猫王出現了,原來大火期間他帶着猫群在癈車場〝避難〞去了。這把火也把猫王的〝行宮〞燒的不見踪影,〝猫王〞也在上級的〝關心〞下,送進了〝榮民之家〞,從此在也沒有〝猫王〞的信息。

在我快退伍的前一年,己經意識到〝明年退伍〞要〝幹什麽〞?我是一個沒經歷過〝青少年叛逆〞歲月的人,在部隊中你需很快的〝轉成大人〞,我十八歲一畢業就跟一堆〝成年人〞在一起,在21歲那年還有幸成為個〝小領導〞,領着一班比我年紀還大的人工作。民國七十二年還去了金門,給〝四級保養連〞上〝安裝線生產佈置〞的課,營長領著連長就坐在台下,聽我〝亂吹〞。幹這些事其實都跟我年齡不相稱。

   有一次,我同學郭利(約翰) ,找了我談退伍後的事,他說他四哥在美國當厨子,收入很好叫他退伍後也去,厨藝不需太好,但也能全不會,我這同學就說服了我,並又拉了張忠賢(土呆) 周吉財(阿財) ,共四人到一家川菜館學藝,因那時尚未退伍,只能利用週未及假日去,說好了東家不給錢,我們打雜學本事,兩邊不吃虧,這家店老閭姓劉,湖南人、歲數大概六十來歲,脾氣怪很少見他笑,聽老闆娘說他老兄會因客人不會〝點菜〞,跟客人吵架。他們有兩個兒子,都成了家,很孝順,週六日都會回來幫忙。我們這四個人分成兩組,兩個跟〝爐子〞學炒菜,兩個跟〝墩子〞學切菜。我分到〝墩子〞學切菜,剛開始就是〝看〞師父要啥就幫啥!大概過了兩三週,在中午收灶後,師父休息就叫你〝切葱〞,要切葱花、葱段,葱絲,等等!沒切多久,學爐子的阿財,因為是左撇子,又帶眼鏡,不適合幹這行便〝886〞了,我就從〝墩子〞轉成〝爐子〞。幹〝爐子〞比較好, 主要的是〝學習中〞有活幹,例如客人點了的〝豆瓣魚〞,魚要先煮過,這煮的活就是我在幹,煮魚忌翻身,不是海軍的那種〝忌〞,是怕破壞魚的〝整體性〞,煮魚沒啥技巧差不多時,用筷子能插穿魚身就算熟了,撈起後放在盤上整理一下,師父把炒好的豆瓣料往上一淋便是〝豆瓣魚〞。大概半年後有一天晚上打烊後,要吃晚飯了,師父突然叫我炒個菜,這行話叫〝炒菜飯〞,就是員工跟東家們,在休息後吃的〝正餐〞哎喲!這是人家看的起你啊!要〝試用了〞,劉老叫我做〝宮保雞丁〞,懂行的人都知道這是道〝簡單〞的菜,用油爆乾辣椒,出了味放雞丁,上糖色,大火勤翻,雞丁色接近乾辣椒時出鍋,我得到評語是,味尚可,但〝乾辣椒〞放太多,自己人吃要少放〝乾辣椒〞,賣客人的才多放〝乾辣椒〞。65分算是及格了。

   在退伍前夕,我這〝川幫學徒〞,思索了一下,要幹下去一定能成厨子,去美國也沒問題,但這輩子可能就離不開厨房,每天就圍着灶台轉,這生活不是我要的,雖然我要的生活是什麽,我也搞不清楚,但終究還是放棄了,退伍後郭利去了美國,〝阿財〞當了〝法警〞現在在土城看守所,管陳水扁,〝土呆〞則堅持了下來當了師父,我則在1999年去了美國LA,在郭利家住了一陣,還在他開的〝味坊〞餐廳幫了兩天忙。老美的胃好伺候,我炒的〝蕃茄蛋炒飯〞居然有人說好吃。台灣人在美國做餐廳的,在大陸移民大批移入後,差不多都玩完了。郭利也從呆了廾年的厨裡走了出來,現在在墨西哥人開的〝日本料理〞在廚房外做〝沙西米〞。

   我在民國七十五年三月十五號,領到了退伍令,那年我剛滿廾四歲又廾三天。

( 心情隨筆雜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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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长峻
等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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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2/03 16:09
很好很好

梁长峻
等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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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2/03 16:05
看了这文章很是怀念。。。梁长峻

梁长峻
等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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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2/03 16:04
老郭你好。。好久不见。写得真好,,梁长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