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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數(下)-第14屆府城文學得獎小說
2008/10/09 20:11:43瀏覽928|回應1|推薦4

3

車子經不住他強烈晃動,在大榕樹鮮綠的樹叢裡驚異挪動了五公分,雖然車子沒有掉落地面,但是左邊的車門經此搖晃,卻自動打開了,更讓他張開嘴巴深感意外的是,那個始終卡住的安全帶竟然也痊癒了,車門打開、安全帶鬆開,他整個人就這樣被摔出車外,好在他雙手握緊安全帶,整條帶子蠻長的,他順著安全帶掉下而滑落地面,他像電影蜘蛛人似的滑飛在大樹下方所有早餐攤販的面前,只是握在他手上的不是蜘蛛絲,而是一條深黑的安全帶,攤販們還以為他握著的是一隻大黑蛇,大家嚇得退後幾步 ….

他原本很想說,「各位我來了」,但他看了大家驚嚇的臉孔,或許他從天而降,眾人看得驚了,早餐都不用賣,每人瞪大著眼,盯看著他全身,彷若他全身長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我只想買早餐而已….」,他還指指手上那團黑漆的帶子,陪了笑臉說,「這只是安全帶而已」

  

他買了幾個包子、一杯豆漿,就在大樹下囫圇吞棗起來,他實在太餓了,在車子強烈撞出高架橋,那條高速公路簡直像是破了個大洞的城市動脈,不時還掉下零星磚塊,車子隨即撞入大樹的綠色樹幹裡,等他朦朧醒來時已是昨天傍晚,他又被安全帶綁架一天一夜,直到此刻才吃進人間食物,整團溫熱的麵團及肉塊,熱情地融化在他的嘴裡,豆漿的糖份更發酵了他的細胞,讓全身補足熱量,他覺得他的魂很安定,不會再任意跑出體外。

一個賣早餐的婦女笑開了臉,指了指頭上的汽車,「你從上面下來的嗎?」,暗示他坐得不是汽車,而是搭乘奇特的飛碟降落大樹上,彷若外星人從天而降,那婦女還頑皮吐了吐沾滿灰色舌苔的舌頭,自以為幽默讓她的舌掠在外頭被風吹著。

「我是從大樹下來的沒錯,但是我的車從高架橋上飛象過河,好在大樹的巨掌一招搖,硬是把我的車子接住了,可是等了一天一夜卻沒看到警方來處理,從樹上救我下來,還是我自己爬了下來」,他嘴裡塞著第四顆包子的前半個部位說話,聲音有些模糊,彷若沾著包子裡肉塊的甜汁。

「警察早就來看過了,當你的車子發出像打雷的巨響,撞到了我們小城裡僅有的三百年大樹神之後,警車來了兩輛,下來了三個人,他們抬頭,把頭扭歪了將近九十度,看了看大樹上發生什麼大事….」,說這話的歐巴桑臉上一條條橫陳的皺紋是歲月滾出的巨溝,但說起話來十分溜轉,她賣的是飯糰,彷若是這早餐區的代言人。

「他們有說什麼嗎?他們都不處理我的車子?不處理這樁史無前例的怪車禍?」,他吞下買來的最後一顆包子,豆漿也被啜吸得一滴不剩,說話的聲音清楚了許多。

「他們說樹上的事情,不是地面警察可以管得到的,他們會試著通知空中交通警察隊」,歐巴桑說完最後一句話,好像接下來的事也不是她的職權,她轉頭發現有人來買她的飯糰,她把說出的話活生生切割住,忙著熱情招呼她的客人。

他想想這樣也好,前幾天前妻才來把房子一口氣要走,拿起房屋所有權狀不說,還一臉惡霸地要他趕緊搬走,他匆忙收了一袋衣服、幾條綿被都放在後座,警察不管他最好,只要車子不滑落到地面,他住在大樹上面的車上是頂舒服的,就稱自己是「頂客族」、或是樹上快車族都無所謂,只是要再添一些東西設備

他想起以前和前妻去東部玩,他在網路上看到有一家特別的民宿,提供「樹屋」讓遊客居住,他高興地訂了一間,想嘗嘗看住在大樹上的特別感受,豈料前妻到了現場一看,那樹屋用竹藤製作蓋得既小又醜又不安全,那女人當著他的面,向民宿屋主搖著手掌說我們不住了,還要求立即換成別間房間,他實在無法搞懂前妻的個性,反正她一向自以為是習慣了,從不接受別人的看法,沒關係,如今他自己有個意外的「樹屋」,這車屋是用破銅爛鐵搭造,屬於一個人超級的獨家享受,他的現代的魯賓遜,飄流在大樹上

他走到小城鬧區去買衛生紙、尿盆、幾件換洗衣物,打算長期住在樹上的車屋,每個路人看著他臉上小小的傷刮出了血痕,還有身上在衝撞時被畫破的衣服,他不以為地辦完所有事回到大樹下,卻不敢沿著安全帶攀爬上去,怕他的重量把車子往下方拖拉,他揹起一個大登山袋,袋裡裝滿生活用品,他邊走邊和已在收推早餐區的攤販們打招呼

他仰頭看著大榕樹滿溢的灰色樹幹及上萬片的綠色樹葉,兩種顏色混合成一種奇異的色彩,像是另一種發光的光源,吸誘著他往上攀升….

他踩踏榕樹粗大莖幹突出的部份,攀爬到大樹最上方,他的車子還歪歪斜斜垂掛在糾纏的樹幹,連左邊車門都維持剛剛開著的樣子,他很久沒有爬過山,疲累氣喘得胸膛起起伏伏,但他還是要鼓起力氣,他的身子已在車子的右上方,他打開右方的車門進入車子,肩膀還不斷碰觸擦痕累累的車身,他先把登山袋丟入後座,縮起四肢,把自己身子斜斜地安放在剛剛離去的座位上,他忽然有種回到家的興奮,他地與這輛早已撞得不成車形的車子緊緊簇擁….

「這裡是我的新家,一個金鋼不壞之家」,他昏沈睡去時,嘴角及心底喃喃唸著這句簡單的話語

睡夢中,他回到第一次開始學習數數的地方,那是他小時候住的阿嬤家,擁有一爿若大店面,再加上隔壁的中小企業銀行的騎樓,遊戲的空間變得寬廣自在(在孩子的眼中如同一座星球般碩大),小孩子們在這裡用粉筆畫出一個又一個的地上房子,他們在其間跳來躍去,年紀比較大的孩子們,教導年紀較小的小孩,大玩「1!2!3!木頭人」,只要喊成一成串的數字,十多個孩童頓時成了一塊塊木頭,連眉毛都不敢任意揚飛,那次他驗會到數字的奇異魅力,原來數數有這麼大的力量,讓人說不動就不動。

那次夏日午后,大夥兒在中小企銀的騎樓打棒球,他搶先站上一壘,一壘設在銀行門口,熱辣辣的烈日,仍穿越水泥建物進入到騎樓來,那斜飛進來的陽光曬得站在一壘的他頭昏腦脹,他閉起眼來,腦裡竟回想前一夜玩木頭人的遊戲,他默念51,想5個數字應比3個數字更具有奇特功能吧,他數數想是否能最快醫好他的頭痛….

他數完五個數字後,張開雙眼

….,他訝異得叫了一聲,他竟看見自己上衣沒紮進褲子內,東倒西歪地站在銀行門口,像個無所適事的小混蛋,他還看到擔任投手的大哥自以為帥氣地把帽子反著載,隨時準備把手上的棒球投出去,二壘手的小弟一幅專心模樣就是想阻擋他奔進二樓,他抬頭看到自己距離騎樓的屋頂很接近,頭上就有幾隻壁虎穿梭來去,不知在忙些什麼?

他發現,只要數數、默念5-1,就能把他的魂召喚出來,魂魄竟然飛躍出身體之外,比打個電話叫人送匹蕯到家還方便

這真的是一種超能力嗎?還只是他個人奇特的幻想?

他竟然能靈魂出竅、飛天遁地,事實上,魂靈缺了完整肉身,只是一個看不見的鬼,連一陣清風都不如,做什麼都無可奈何,最多只能擁有視覺效果,窺看到以往看不到的角度….

這是第一次他數數喚出自己的魂,在夢中,他把一切瞥看得一清二楚,完全沒有遺漏

在現實生活裡,他一派舒爽地躺在汽車的座位上,不管天地如何頹廢,他逕自深沈睡去,雖然位置有些斜歪,雨水還會從破裂的擋風玻璃中漏滴進來,但他睡得死沈,任憑雨珠在他的臉顏上滾動滑落….

他這次的夢,到了父親臨終死去的病房,父親罹患肝癌末期,肝腫瘤對父親的破壞,彷彿在父親體內放置了一顆威力巨大的核子彈,最後轟然爆炸,五臟六腑全都震成肉泥,他的身體急速衰敗,他的體重從九十公斤瘦到只剩一張人皮包著人形骨頭….,父親過逝的那天傍晚,三個兄弟剛好排到他看顧父親,父親做完幾次化療,沒有顯著療效,身體日漸虛弱,像是風中即將燃盡的孤燭….

到了那天,他看見疲累的父親,閉著雙眼彷若已入睡,突然之間,他看到父親的嘴上吞吐了三口大氣,他記得清清楚楚,父親吐了1口、2口、3口,每吞吐一次,父親失去力氣的嘴唇,微微掀動一次

他知道父親的生命默默走行到最後盡頭,他也閉起眼睛,開始數數….

他默念後,魂靈逕自從頭部的天靈蓋,像冒煙似的散發開來,他的魂跑出身子之外三十公分處,魂卻仍不敢距離自己的身體太遠,以免魂魄回不去自己的窩,他的魂直擊了病房父親臨終的全部畫面,父親在吞吐最後三口氣時,父親的魂從吐氣的嘴巴絲絲縷縷噴發出來,形成一具父親影像的魂,如同一陣隨時會被清風吹散的魑魅

他想發出聲音叫住父魂,但張開喉嚨之後,才發現魂靈無法喊出任何聲響,父魂彷若看不見周遭的東西,連兒子的魂都視若無睹,就這樣直直飄出病房之外,父魂呆立走廊一會兒,雙手向游泳一般,向上方畫出了一個圓弧形,父魂往上方穿游了上去,穿越一層又一層的地板,如同這些水泥建築物隱形不存在,他的魂也有樣學樣,往天花板的方向泅游了上去

他覺得自己像搭乘電梯,穿梭過一層又一層的樓層,緊緊跟著父魂的身影後方….

父魂在一個樓層裡停了下來,不再往上方穿牆越壁,父魂緩緩走到一處異常輝煌光亮之處,那裡的亮光相當強烈,讓他無法睜大雙眼面對,他還舉起手希望擋住那無可比擬的光線照射,他猜想那應該是醫院的產房,父魂可能要去投胎,被產房發出的輪迴之光所磁收,一步一步走向亮光的核心,他想與父魂告別,但父魂好像沒有聽到他的喊叫….

父魂走入那亮光最深處時,還是回頭看了他一眼,彷彿知道他來送別,還舉起手來對他揮了揮,他不知魂靈竟能流淚,他的雙頰早已淚流滿面….

夢中他正哭得身子擅抖,他卻感覺震天駭地的敲擊

他從夢裡醒來,看著有人伸手敲打他的車窗,他懷疑坐在二層樓高的車屋裡,誰會來找他?   

2 

他睜著惺忪雙眼打開車窗,車窗經過撞擊後有些故障,他還要以右手協助用力拉下窗玻璃,才看見得窗外電視台記者正拿著攝機影對他猛拍,另一位女記者從車窗拉下的間縫,塞進麥克風來想訪問他,他嗅聞到麥克風口上有那名女記者遺留下的香水味,他抬頭看她,面容清秀,他想青春的笑臉,少了成熟女人的世俗妒恨。

「能和觀眾大家說明一下,你為什麼躲在大樹上的車子?這是一椿奇特的車禍!但看看你車上的裝備,好像想一直待在車上,為什麼?」,女記者口齒伶俐,一口氣啪啦啪啦問了許多問題。

「這的確是一場車禍,但是過了一天一夜,卻沒人來救我,我只好自力救濟,我爬到樹下買些早餐,也發現車子暫時不會掉落到地面….」,他盡力讓自己擺出一付可以上鏡頭的模樣。

女記者穿著高根鞋,高高低低地踩踏在消防局支援的高空雲車上,有些不穩歪斜,但她仍拼命冒著身子掉落的危險,使指攝影記者要拍到車子卡在大樹上的全景。

「況且從前天起,我已是無家可歸的中年男子,住在這兩層樓高的車屋上也很不錯,只是….只是….」,他欲言又止。

「只是什麼….,請你和觀眾說明一下….」,女記者用力把麥克風全部塞進車窗裡,像老鼠般四處溜看的攝影機,半台機器也都伸到車子後方的車窗內,窺看後座放置的生活用品。

「只是警察驅趕我,不要像我前妻趕我一樣殘忍就好」,他口氣溫和,笑著說前妻的壞話,彷若在說一件事不關己的事。

女記者聽了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把那長得有點像勃起陽具形狀的麥克風,從車窗邊收了回去,表示她現在不用麥克風和他說話,是她釋放出的善意,她說,「你還要在車裡待多久啊?待到找到地方住為止?你叫什麼名字啊?

「叫我車屋怪人就可以,反正我對外面的世界都沒有興趣了,待在車屋怪有趣的….

他心想,是啊,你們來拍我,我也來觀看你們…..

他使出數數絕招,他想起這招和孫悟空拔起身上數根寒毛,吹氣呼地一聲,變成萬千事物一樣奇幻,只是他的數數不過是叫出自己的魂而已,沒像老孫有那麼大幻化萬物的本事,5個數字數完後,他的魂早已騰空站立在女記者旁邊,發現女記者和男攝影記者還真有本事,請來兩輛消防局的雲梯車拍攝他的車屋,就不願意幫他解決車子掛在大樹上的嚴重問題。

他的魂又向下探看,電視台的SNG車停在大樹下,那車頂上不大不小像招風耳的圓形盤子,正對著高空放射出女記者對他訪問現場直播的影像電波,那電波巡繞著一條又一條的大街及小巷,便直接奔向一百多公里外的電視台總公司,讓所有人都可看得到他被困在車子上的糗樣。

不到半個小時,「車屋怪人」的新聞上了電視台的午間熱線頭條,大樹下更是熱鬧喧騰了。

他很驚訝媒體的動作快速,比颶風襲捲還可怕,那兩個記者走了之後,更飛來一蜂窩的媒體記者,個個像是準備猛烈蚻人的虎頭蜂,十多台有線無線電視台、十多家大小報紙、還有來路不明雜誌,全都聚集在大榕樹下,像是水滸傳裡的山寨聚義,但通往山寨的不是曲折的山路,而是那兩名記者找來的消防雲梯車,記者一個又一個踩踏雲梯車而來,消防局的駕駛人員免費替記者們服務,讓他們登上展延的雲梯車上,訪問在一天之內在全台乍紅的「車屋怪人」。

要耐住性子,要耐住性子,他規勸心裡那個蠢蠢欲動的自己,就當成他們是一組數字就,「123…. 」,這數字也未免太多了吧,他看著數著如同浪潮般打來的記者,他開始慶幸車子是卡在高二樓的大樹上,如果在地面上,他早就被這群螞蟻雄兵所吞吃所淹沒。

「請問你是酒醉開車嗎?為何把高架橋撞出一個大洞?還掛在這麼高的樹上?你良心過得去嗎?

「警方都不來處理,你有怨言嗎?你想控告警方瀆職嗎?

「你覺得在這個高度觀看城市,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你覺得這世界公不公平?你被前妻趕出住家?如今又找到這個樹上車屋?如果警察再來把你的車屋拆掉?你要怎麼辦?

「你對新總統有何看法?

「坐在這麼寧靜的車屋上,你怎麼看執政、在野兩黨你爭我奪的爭鬥?

記者們的問題五花八門,像一閃而逝的閃光燈,在他眼前不停閃爍,有些問題他只能回答是或者不是,立即被站在另一個高處的記者,以高分貝的另一個問題壓扁過去,倒是時事的問題,剛好只有一個報社記者危顫顫地站在雲梯車上面訪問他,他就有時間破口大罵這個無情的世界,他說這社會有太多可憐的人、窮苦的人,像他雖被前妻搶奪房屋,但還有車子可以居住,不過,那些撿破爛的阿公阿嬤愈來愈多,誰來可憐他們?

他說得口沫飛奔,隔天報紙上以全版探討「車屋怪人」現象,報社更摸了他的底,曝光他中年失業、離婚,目前找不到工作,全身的財產只剩卡在大樹上的這輛車,還把他的言論匯集列表,說他是社會邊緣人的代言人,他一邊看著從樹下送上來的報紙及早餐(包子與報紙放在一個竹簍裡,再由他拉上來,生活用品及食物後來都循這套模式運到車屋來),他一邊慶幸自己的數數絕技,沒有被挖出來登在報上,這是最後解救自己的絕招,如果他們煩得太過份的話….

成了「車屋怪人」之後,這幾天想像不到的事情還真多,有人爬上樹來修理他的車,還把破了幾處的擋風玻璃,換了一面全新的,也有人上來用幾條繩索把他車子固定得更牢固,讓車子與大樹綁合成一體了,還有人免費送來新手機給他用,但是有新手機後,全都是記者打來採訪的電話

坐在車屋裡,他看著車窗外的夕陽,一面感覺平靜之苗在心中滋長,一邊又覺得胸腔裡的另一個自己,又開始蹦蹦跳跳,他的魂似乎無法再被自己規勸得住….

晚上竟然有個電視台的談話直播節目,就要在車屋的大樹下舉行,還邀請他當特別來賓,他被電視台要求像一隻紅毛猩猩,或者好聽一點像個森林泰山,他要攀繫著安全帶,從車屋上空騰空而下,到大樹下方的直播節目現場,他心裡很是掙扎,最後還是願當大猩猩當眾表演….

他從車屋下來時,直播現場照射過來的強烈燈光,讓他想起父親臨終時在醫院產房前看到那陣核心之光,他的眼皮開始不舒服,無法完全睜開,但那主持人尖銳的聲音,一直在耳畔響起,說什麼「我們有邀請你的前妻前來上節目」、「我們也來你最後一個工作的上司和你聊聊」。

他覺得自己上當了,眼神不自覺想搜尋在那前方的光陣中,前妻與上司坐在哪裡?但都看不到他熟悉的人,只有一個又一個陌生的人影在他眼前晃動….

「最重要的是,今天我們首度請來市政府的建設局長,談談車屋怪人的車輛,是否合法?

那個被稱為局長的人快步走上台來,就站在他的旁邊,還上下打量他一番,彷若他是個骯髒惡臭的垃圾一般,不能走得太靠近,但局長臉大聲音更洪亮,他只記得局長說了一句話,自己臉上就飛紅起來,局長說:

「垂掛在大樹上的汽車,不但明顯違法,更妨害公共安全,我們明天一早即將派吊車,把車屋吊走

主持人接下來轉過頭來,把麥克風遞向他,「車屋怪人,市政府要來拆你的車屋了,你打算怎麼辦?

「我打算怎麼辦?」,他讓這句話自動鑽進自己的耳道,他再也無法忍耐,他再也無法忍耐,他要釋放心中的自己,他要釋放心中的自己,他看著上百名在直播現場的民眾,感到他們投射過來陌生的眼光,混合攝光大燈的強烈光線,讓他閉起眼睛,他開始默念數數,他要對著這世界施展他的絕技,他的魂靈要出竅,他要跑出身體之外….

他心裡默唸那5個數字,數數完之後,咦,真是奇怪,他的魂不是應該看得到直播現場的一切嗎?他應該看得到那個呆若木雞的自己,還有在場所有對他指指點點的觀眾,他的魂甚至還可以掌摑眼前上百名群眾的臉龐嗎?尤其那個主持人,尤其那個局長的兩頰,都應該好好打他一打

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他的魂沒有飛跑出體外,還是原封不動地藏在他的身體裡,哪裡也去不了

主持人看他都沒有回答,焦急地不斷用麥克風戮刺他的肩,「你說話啊!」、「你說話啊!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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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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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後感..
2008/10/09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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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