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08/01/31 08:59:22瀏覽1442|回應0|推薦10 | |
悼念原住民作家霍斯陸曼伐伐 -刊載於2008年2月號的文訊雜誌 如今回想起來,伐伐彷彿預知他生命裡將有重大轉折,在 2007 年 12 月 29 日 他遽逝前一個月,他多次和我密集聯絡,談他最關愛的家人,談他最心愛的創作,如同交待他對家人、對生他孕他的高山大河,那疊疊厚重的無盡眷念,希望透過這些話,勾勒伐伐那顆在山林永遠奔馳的心 …. 我和伐伐不是山林的鄰居,兩人在都會的家住得很近,同是住在屏東市,他住在市區的那一頭,我住在市區的這一邊,和他相熟,也是這一兩年的事,兩人偶而一同參加南部的文學活動,由於兩人都是屏東人,基於同鄉情誼,見面偶而會聊聊。 在 2007 年 12 月 4 日 時 ( 也就是他遽逝前的三星期前 ) ,伐伐和我參加高雄市文化局《在夢境入口處》新書發表會,伐伐的原住民神話作品被放在該書的第一篇,樂觀風趣的伐伐還和個性開朗的凌煙,為了誰獲得比較多的文學獎金,稍為鬥了一下嘴,讓發表會有了微妙的火花,會後我們一起坐凌煙的車,車上還有江明樹老師,伐伐堅持要去高雄火車站附近買樂透,三人下車都買了幾張彩券,他以一貫幽默的語氣說,他說屏東市很少會中樂透,沒意思,他一定要在高雄市買彩券,中樂透的機率較大。 我和他坐火車一同回屏東,聊了很多,我直覺這人與我很有緣,很聊得來,路上他還把車票弄不見,找了半天才找到,他笑著說以前,曾找太陽眼鏡找了一個小時,後來才發現太陽眼鏡好好地頂載在他的頭上。不過,在火車上的談話,我卻發現外表樂觀的他,心裡卻有著無數的掛念及鬱悶,他說他很擔心還在讀大學的小女兒,不知為什麼心裡始終有解不開的煩憂,我告訴他,屏東有一位很不錯的醫師,可以帶她去看看。 火車經過高屏鐵橋時,伐伐看著外面綿長的高屏溪說,他一直最想寫的原住民長篇小說三部曲,第一部玉山魂已完成,第二部怒山目前還在寫,最近遭遇創作瓶頸,可能要在最後階段,才會有更大的創作火花出現,第三部曲則叫高山大河,完成這三部曲,是他畢生最大的心願。 在 12 月中旬 ( 可能在他 12 月 16 日 領取台灣文學經典小說獎之後的幾天吧 ) ,伐伐打了一通電話給我,他告訴我說,學校最近是不是有在招考 ? 他想去考台灣文學研究所,想給兩個女兒一個好榜樣,說父親五十多歲了還想去念書,藉此讓兩女兒能在人生路上更加努力。我笑笑告訴他說,像我們這種資深學生,最好是用推甄,但目前已過了推甄時間,可能要等到明年再來考研究所。伐伐在電話那頭,語氣被帶點失望與遺感。 伐伐隔了幾天再次打電話來,他說 22 日他剛好也要去高雄辦事情,他想順道參加高雄打狗文學獎的頒獎典禮,我說,我剛好要去領獎,我可以開車載他去啊。 22 日下午,我們約在和平國小見面,我開著車子先到,伐伐一個人從後方走來,到現在,我都深深記得,我從後照鏡裡看到伐伐那個多麼孤單的影子,原本他應該在山林裡奔跑,如今卻在水泥路心事重重走著,向我的車子走來,他上了我的車,我們一路開到高雄市,喜愛音樂的他,一上車就注意聆聽我車子 CD 播放的「西湖印象雨」,他說很喜歡歌裡那個聲音悠揚的女聲,讓人忘記世上所有的煩憂。 那天下午在高雄打狗頒獎,我忙著領獎,同時有不少各地的文友剛好也約在這個時間,要來高雄聚會,我不時看著伐伐坐在較遠的那張桌子,他靜靜地坐著那裡,好像在凝視整個會場,他後來過來找我說要去辦事情了,待會再聯絡,我說有不少文友要在高雄聚會,他等下可以和大家聊聊,但到了那天晚間七點多,他打了手機過來說,「他還是自己先坐火車回屏東好了」。我說,「那好,但你不要忘記 2008 年元月 13 日的聚餐」。 伐伐在手機那頭說,「好好,一定會過去和你去吃飯喝酒」。我想像,伐伐是在山谷裡的那頭,對著在山谷的這頭,向我喊話,我們的約定,穿越了山林。 沒人想得到手機裡的這一別,卻是天人永別。 2008 年元旦剛過,我才要打電話給他,提醒和他約好元月 13 日和屏東阿緱文學會的文友們聚餐吃飯,讓他寫作不再孤寂,但我電話還沒打,想不到在元月二日下午,收到一封伐伐遽逝的電子信,粉碎了所有相聚的機會,伐伐有趣的笑話及那爽朗的笑聲,彷彿再度在風中飄起。 潘 老師說,他最喜歡故鄉台東鄉的一條溪,每次坐火車家時,總說過逝後把他的骨灰灑在這裡就好,他太太明天將帶著他的骨灰,灑在鄉這條流經故鄉的溪水裡,與孕他生他的高山大河永久同在,而他在家最後看的一本書叫《從山裡來的男孩》 …. 其實,我很久以前就有一個夢,我想奔出大都會叢林,奔回到山林裡,如今卻有一個好朋友,就真的這樣永久回到山裡不再回來,我想,或許,伐伐真的在高山裡等著我們,等待我們回到台灣真正的山林 ,回到我們生命最初也是最終的 高山大河 ….. |
|
(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