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

「不放！」

「我叫你放手！」

「我絕不放手！」

「我要殺了他！」

「你不能殺他！」

「不殺他，難道你要我讓他殺你嗎？」

「無論如何，我就是不准你殺他！」

「杜凌湮，事到如今，你還當他是你的大哥呀？」

「我們曾經歃血為盟，他可以對我不仁，但我卻不能對他不義……」

「你這個笨蛋，他可是『愛麗絲』，是來殺你的『愛麗絲』，你也不想想，他殺你的時候，心中可有當你是他兄弟？」

「他是逼不得已的，」沒想到這時杜凌湮卻還替沈應南辯解道：「我相信他一定是有什麼苦衷才會這麼做的……」

「你別傻了，『愛麗絲』就是『愛麗絲』，為了錢，他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就算是親兄弟，只要上頭一句話，他同樣照殺不誤，從不手軟，像他這種人死有餘辜，是不值得同情的，所以你快放手，讓我一劍殺了他！」

「不管你怎麼說，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你…你這冥頑不靈的傢伙，我好言相勸，你卻把我的話當成了『耳邊風』，再不放手，可就別怪我不客氣！」

「好，你要殺就殺我好了，我寧可死，也不能讓你殺了他！」

「你……」

龍旲已經氣到說不出話來了。

但杜凌湮仍用摺扇緊緊死死地挾住龍旲的劍鋒，怎麼也不肯鬆手。

即便他自個兒身上也負著傷。

臉色已變得極為蒼白。

就連手裡的摺扇也都快被龍旲給拗斷了。

他還是抵死不放。

因為杜凌湮知道，若他此時鬆開了手，沈應南定會死在龍旲手裡。

而且就死在他所緊挾的這柄「沉魚」之下。 

所以他不放手。

絕不能放手。

他一定要撐下去。

就算死，也要撐下去。

然而龍旲當真這麼鐵石心腸嗎？

看到杜凌湮如此拼命地阻止他殺了沈應南，難道就不會於心不忍嗎？

難道就不能放過沈應南，饒了他一命嗎？

當然不是。

其實龍旲又怎會不明白杜凌湮這麼做，除了是為了沈應南外，更是為了沈凝香。

而且他知道，沈凝香自幼已沒有了母親。

現在不能再失去了父親。

但他從不輕信別人。

更不可能會去相信一個「愛麗絲」。

所以他不能這麼輕易就饒過了沈應南。

龍旲要試一試。

要他聽聽杜凌湮是怎麼為他求情的。

看他是否還有良知？

會不會愧疚？

有沒有省悟？

不然，以杜凌湮現在的情況，龍旲要抽劍掙脫又有何難。

要殺沈應南更是易如反掌。

但沈應南有嗎？

他有悔意嗎？

他並沒有。

可他為了卻也不是他自己。

而是跟杜凌湮一樣，都是為了沈凝香。

只不過，他們雖有同樣的想法，卻有不同的考量。

杜凌湮擔心的，是怕她會失去了父親。

沈應南顧慮的，是怕她會丟掉了性命。

因為任務如果失敗，「百業門」的手段他是知道的。

而他死不足惜，但不能連累凝香跟他一塊死。

所以任務必須完成。

杜凌湮必須死。

於是，沈應南趁龍旲和杜凌湮仍爭執不下的時候，悄悄地拾起了地上的刀刃。

緩緩地舉起了手中的刀。

心裡想：

別怪我。

這一切都是為了凝香。

你死了，她才會有未來。

正當沈應南準備狠下心朝杜凌湮的背後砍去時……

忽然——

痛！

劇痛！

從他背後整個炸了開來。

痛到他連刀也握不住。

整張臉都扭曲了。

他低頭一瞧。

不敢相信。

只見胸前突出了一截劍尖！

鮮血還不斷地順著鋒刃自劍尖滴落。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殺他們？」

嚴厲的質問來自他的身後。

沈應南不禁霍然回首。

沒想到身後的人竟是沈凝香。

而劍，正握在她的手中。

還扎在自己的背上。

這不但令他傷痛。

心，更痛。

只見沈凝香眼裡卻充滿了怨恨。

狠狠地。

瞪著沈應南：「我知道了，原來你才是『愛麗絲』！？」

接著她隨即將劍拔起。

劍鋒離開了沈應南的身體，噴出了血泉。

狂噴。

四濺。

沈凝香說對了。

他的確是「愛麗絲」沒錯。

不過，他卻不是真的龍旲，而是沈應南。

原來，沈凝香一趕到，就剛好看見沈應南所改扮的「龍旲」正要暗算杜凌湮。

情急之下，她竟忘了此刻的龍旲是沈應南改扮的，才會錯把馮京當馬涼，誤殺了沈應南。

眼看沈凝香居然刺殺自己的父親，杜凌湮心中大震，驚急之下，不顧一切地連忙返身，扶住了沈應南。

只見他的胸口殷紅一片，血如泉湧般流了出來。

杜凌湮大叫了一聲：「大哥！」

這一聲蘊有無限的哀戚與沉痛。

更有無盡的困惑與不解。

想起沈應南與李猶龍，都是他死忠兼換帖的結義兄弟。

他們一個深沉，一個穩重。

從來不曾做過任何對不起兄弟的事。

更不可能會出賣彼此。

對杜凌湮而言：

他們是有情有義，可以掏心掏肺、兩肋插刀的好兄弟。

可是。

現在呢。

李猶龍死了。

死在龍旲的劍下。

杜凌湮自己也負傷。

沈應南更是奄奄一息。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什麼？

究竟是為了什麼？

杜凌湮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更不想去想。

他現在只想救沈應南。

杜凌湮想用手去捂住傷口。

但血卻從他的指縫間湧出，反而流得更多。

他想封住沈應南身上幾處穴道。

可是自己傷重無力，也沒效。

此時龍旲見狀，連忙竄了過來，伸手疾封了沈應南傷口旁幾處穴道，替他敷上金創藥止血。

而沈應南看著眼前的龍旲，卻好像在看著鏡裡的自己一樣。

因為龍旲有著跟他一樣的臉。

沈應南這時才略有所悟。

伸手摘去了臉上面具。

然後唇角淌著血，斷斷續續地吐出了一句話：「原來…凝香是把我…當成了你……咳咳……」

他還想再說下去，但口中卻不斷地咳出血來。

溢滿了嘴邊。

血好紅。

好艷。

跟他慘白的臉龐相映分明，分外怵目。

沈凝香見之心驚。

突然手鬆劍落，鏘然墜地。

但卻不是因為血腥。

而是因為摘下面具的那張臉，竟也是她的父親。

她不敢置信地一臉錯愕望著兩個沈應南：「這…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沈凝香這才猛然想起，自己的父親早與龍旲互換了身份。

所以當她察覺到事情確實如此的剎那。

震驚的部分已遠遠超過了恐懼。

她不禁哀呼了一聲：「爹——」

也奔了過去。

就跪跌在沈應南的身旁。

淚流滿面叫著他爹。

而沈應南看著她。

用手摸了摸沈凝香的臉頰：「凝香，是爹該死……爹不怪妳……」

臉上才浮現悲痛的神情，然後便闔上了眼睛。

沈凝香愴心呼了一聲：「爹啊——」

她搖他。

喚他。

她不管了。

她什麼都不管了。

她要沈應南醒過來。

而杜凌湮連忙伸手一探他的手腕。

還好脈搏仍在跳動，尚有一線生機。

於是杜凌湮趕緊向龍旲說：「他還活著，得趕緊幫他先護住心脈！」

因此龍旲以自身功力灌注入沈應南體內，讓他先保住一口氣再說。

這時垂著頭的沈凝香突然抬起臉，淚眼汪汪地看著杜凌湮，懇求道：「杜叔叔，你一定要救爹呀，」講著講著，淚水又忍不住簌簌落下：「不然……不然凝香永遠也沒辦法原諒自己……」

「凝香，妳冷靜點，不是我不救妳爹，而是我也救不了妳爹，」杜凌湮神色凝重，並露出一臉的遺憾：「他著了妳那一劍，透胸穿出，已傷及肺腑，幸虧他內功底子深，才能撐到現在，要是換成旁人，恐怕早已一命嗚呼了。」

沈凝香眼中噙滿了淚水，悲聲問道：「那該怎麼辦？」

杜凌湮眉頭一皺，只好說：「普天之下，若能使妳爹起死回生，恐怕只有一個人可以……」

沈凝香聽了，眼裡登時噙住了淚：「誰？」

彷彿在大海裡抓住了一根浮木，在絕望裡看到一絲希望。 

杜凌煙用疲憊的聲音說：「『俏神醫』梅夢……」

然後便因傷重而體力不支倒在地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