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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0/17 23:34:39瀏覽1899|回應7|推薦34 | |
16點18分! 我邊跑邊看著手錶的時間。 「呵…呵…糟了,…快來不及了! …」 已經跑得上氣快不接下氣的我,兩條腿也痠得不得了,但現在絕不能停下來。 因為我若是停下來,就絕對趕不上了。 只好咬著牙硬撑,繼續地跑下去。 跑向那尚在百公尺以外的岡山火車站。 我,一個省岡農二年級的高職生。 由於我家住在高雄鳳山,卻考上位於岡山的職校,雖同樣都有個「山」字,但這兒離我家,卻等於是從這座山跑到另一座山一樣,因此除了住校之外,我只好選擇每天搭車通勤上課。 而搭乘火車,則是我最好的選擇。 因為火車站離我家不遠,且火車快速方便又不塞車,更重要的是: 它比校車或客運的票價便宜。 對於家境並不富裕的我來說,當初會選擇公立職校就讀,也是因為公立職校的學費便宜,所以我又怎能將錢浪費在通勤上。 因此,搭乘火車通勤,不僅是我最好的選擇,也是我唯一的選擇。 但搭乘火車並不是沒有缺點的。 而它最大的缺點就是: ——只有你等火車,火車是絕對不會等你的! 所以我每天下午放學都只好像這樣沒命地跑,看能不能在最後一刻趕上這班列車,不然要等下一班車,那可是半小時以後的事了。 16點23分! 「呵…呵…還有五分鐘…呵…總算趕上了…」 我再次看了看手錶,這才停下腳步,兩手撐著膝蓋,垂著頭,氣喘吁吁。 等緩過氣來,我便趕緊快步走進那日據時代就已存在的岡山火車站。 我匆忙地從口袋中取出月票,交由剪票口的站務員剪票後,就趕快進月台候車。 由於南下的列車,是在一出剪票口就到的第一月台搭乘,不用再急急忙忙過 天橋到第二月台去,所以還有充裕的時間可以等待列車進站。 而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的。 即使只是短短地幾分鐘,但時間似乎也是過得非常緩慢。 所以像我這樣的學生,總是會利用把這些空檔的時間K書,因此,月台上大多的學生,無不是手拿著課本埋首苦讀,難得才會把頭抬起。 但今天我不想拿書出來K了,因為時間太過短促,恐怕我課本才剛要拿出來,火車就已經要進站了,所以還是算了吧。 16點25分! 我又看了看手錶,還剩三分鐘。 還有三分鐘要做什麼? 雖然只剩三分鐘,但還是得找點什麼事來打發打發時間,不然也是會很無聊的。 於是我上看看、下看看、右望望、左望望,趁這沒幾分鐘的時間,四處張望,看看有什麼新鮮人事物可看的,好排遣無聊。 因為我看見了她。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她。 也是第一次被她出眾的外表所深深吸引。 我如見瑰寶般緊盯著她不放。 但她卻沒有發現我在看她,因為她也和其他學生一樣,都緊盯著手中的書猛K,偶爾才會抬起頭,循著鐵路方向,瞧瞧16點34分進站的北上的列車來了沒。 她的眼神清冽,有種令人不敢冒瀆的風采。 她還不時地會輕撥著耳旁因風吹亂的髮絲。 她站在那兒,彷彿周遭的景物都為了襯托她而變得模糊,整個畫面就像是一幅極致的藝術照,美得令人眼前為之一亮。 不過,我從她的校服看出來,她和我並不同校,她是岡山另一所公立學校省岡中的學生。 省岡中與我們省岡農這種職校是不同的,岡中是所公立高中,她們讀書是為了將來升大學在鋪路,而我們只是為了應付考試。 但像這樣又美又有點才情的女孩子,令人愛慕是免不了的,可是對我而言,她只能遠觀,卻不能褻玩焉。 所以我也只敢暗地裡偷偷地迷戀,卻不敢光明正大的去追求她。 因為,人要有自知之明。 就在這時,一陣風過後,遮去了我眼前所有的畫面。 ——16點28分的南下列車進站了。 也結束了這場短暫的邂逅。 那明天哩? 我明天是否還有機會再見到她呢? 自此之後,這也成為我每天放學後的一種期待。 而這種期待,通常都不太會落空。 因為她和我一樣,只要有上課的日子,她都會準時地出現在那第二月台上。 一樣低頭默默地看著手中的書,偶爾才抬起頭觀望火車是否進站,也一樣不時地輕撥著她的髮絲。 而我則一樣地隔著鐵路遠遠地看著她,心裡或許有慒憬,也對她會有些幻想。 但那僅止於「想」而已。 從來就不曾行動過。 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誰。 也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 而我也根本就沒奢望自己能有機會去認識她。 或讓她來認識我。 我只想每天靜靜地看著她,這就夠了。 不過,機會有時不是你想有就有,說不要就不要的。 所以,就在一次我一如往常地在放學後趕火車。 ——但現在已不單單只為了要趕火車而趕火車,還得趕著要去見她。 我一樣在16點23分左右趕到了車站。 但在排隊剪票,準備進月台前,卻發生了一件大事: ——我的月票不見了!? 這下可糗了,站務員在等著剪我的票,而我身後還有一大堆排隊的人,也等著剪票進月台。 他們的眼睛全都盯著我瞧,似乎在說: ——你在搞什麼東西呀,為什麼還不把票拿出來? 於是我只好趕緊慌忙地東翻西找、掏前掀後! 可是無論我怎麼找,就是找不著我的月票。 就在這時,我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同學,這是不是你的月票?」 正當我循聲回望的同時,所有人也隨著我的視線看了過去。 可此時我卻愣住了! 但並不是因為那張月票不是我的,而讓我不敢置信的是,那個撿到月票的人,竟然會是她! 我從來沒有想過天底下會有這麼湊巧的事,所以,我此刻是驚喜多過於尷尬,尷尬又大過於緊張。 她手舉著月票又再問了一次:「同學,這月票是你的嗎?上面寫得名字是…」 「是我的、是我的!」我連忙過去說道:「謝謝妳…」 「不客氣。」她於是將月票遞給了我。 看著她遞月票給我的手,此時的我,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我能不能趁機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看起來是那麼地纖細,那麼的白,不知道握起來的感覺是怎樣? ——我好想握一握她的手,好想就這麼牽起她的手喔! 但我還是沒有這麼做! 因為我不敢。 而且我還為我有這樣冒瀆她的想法自責不已。 所以我仍是恭恭敬敬地接過了她手中的月票,並再次道謝。 她也再次回了句:「不客氣。」 我們就沒有再繼續交談下去了。 雖然我很想再跟她說些什麼,但我卻不知道又該說些什麼? 不過,沒有關係,我現在就排在她的前面,因為原本排在前頭的位置已經回不去了。 所以,我現在離她就這麼地近,不再是隔著鐵路橫跨月台這麼地遙遠了。 而且,我們的關係,也從此之後,變得不再這麼的遙遠了。 因為有了一「票」之緣的我們,慢慢開始有了交集。 從開始的點頭問好,進而會聊上了幾句。 然後我開始會製造一些不期而遇的巧合,讓我有機會陪她一起漫步到車站搭車。 久而久之,不期而遇變成了每天相約碰頭,甚至週六半天的課後,下午我們還會一起到圖書館讀書。 自此,每天下午放學後的趕火車,我就像是在趕赴約會,心情是雀躍的。 雖是如此,但我們並不能承認對方是自己的男女朋友。 ——因為在那個年代,高中生的男女交往是不被認可的。 所以,我們的關係雖然都非常愉悅,卻都不能逾越這層關係。 而且,我們關係不能被同學老師學校知道,更不能被雙方的家長得知,但這紙又怎能包得住火,因此,這件事還是被我一個同班同學得知了。 我這個同學名叫「劉仁」。 他跟我一樣,也是每天搭火車通勤上課的,但不同的是,他都是放學後留在學校打完球,才會搭較晚的列車回家。 而他之所以會發現我和她的事情,起因就是我們都錯過了各自的列車班次,比較晚才到車站搭車。 那次我們一樣在各自的月台候車,月台上的人寥寥無幾,我們望著彼此。 而且我們的眼裡也都只有彼此。 我們也都清楚了彼此心裡在想什麼。 ——這麼晚回去,不知會不會被父母責罵,又要用什麼理由搪塞? 至於能不能搪塞的過去。 我們心中也全無把握。 我們看著彼此,相視一笑。 苦笑。 澀笑。 但我們心裡都有默契。 ——不管這麼樣,我們絕對不能說出彼此的這層關係,不然事情恐怕會更難收拾! 但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有兩個人過去跟她搭訕,從他們身上的制服看來,似乎是鄰近的專科學生。 她看起來很害怕! 而我更怕,我怕的是她會受到傷害。 所以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跳下月台,跨過鐵道,飛奔向第二月台,來到她的身旁! 「喂,你們想幹嘛?」我叱喝道。 「干你屁事啊!」其中一個專科生回道:「滾開啦!」 「應該滾開的是你們,」我企圖威嚇他們道:「再不走,我就…我就報告站長!」 「你他媽的,欠揍啊!」另一個專科生叱道。 情況鬧僵了。 以一敵二,我實在沒把握。 但面對這樣的情況時,害怕雖然在所難免,卻絕不能表現出來。 尤其是在她的面前,如果我害怕、退縮、示弱了,那她要怎麼辦? 所以,雖然怕,但還是得裝作不怕。 「怎樣,想幹架,來呀!」我回嗆道。 「你他媽的,找死!」那專科生罵道。 「現在是怎樣,兩個打一個,欺負我們岡農沒人是吧!」忽然又一人橫跨月台而來。 「劉仁!」我既驚又喜地喊道。 驚的是,我這下要怎麼跟劉仁解釋這事情的原委? 喜的是,至少我不再是孤軍奮戰。 「不是想幹架,來呀,怎麼不來,幹,變孬了唷!」劉仁甩開書包嗆道:「變孬就滾哪!」 眼看這場架就要一觸即發了,就在此時,忽然從對面第一月台傳來一陣刺耳的哨音,然後有人喊道:「喂,同學,你們在幹什麼?可別亂來唷!」 原來站務員已發現了異狀,前來出面阻止了。 那兩個專科生見狀,知道這場架是打不起來了,於是嗆了一句:「幹!尬拎北記住!」 那兩個專科生嗆完這句後,就訕然地離開。 「幹!拎北等你啦!」劉仁仍不忘回嗆道。 「劉仁,算了啦!」我趕緊緩頰道,免得節外生枝,再惹事端。 「同學,你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這麼晚還不回去?」劉仁一連就問了兩個問題。 但這兩個問題的答案卻只有一個。 可是這個答案我卻回答不出來。 劉仁看了看一旁的她,心裡似乎已有了答案:「喔,我瞭了,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劉仁,不是你想得那樣啦!」我趕緊澄清道。 「你就不用再解釋了,自己同學,說這麼多幹嘛,」劉仁拍拍我的肩說:「你就先陪人家搭車回家吧,我走囉!」 劉仁說完,拎起書包就走,完全不給我任何解釋的機會,於是我就先陪她搭車離去後,再坐車回家。 隔天,我抱著忐忑不安的心來到了學校,深怕這件事會因此爆發開來,沒想到卻完全風平浪靜,一點事也沒有。 相對地,我們卻為了這件事,轉趨低調,不再每天相約碰頭,一起走去搭車,只是在月台間,以眼神交換對彼此的思念。 我們這樣的關係一直持續到了畢業,終於不得不面對接下來的變化了。 她如願地考上了北部的一所大學,就讀自己所想要唸的科系。 我則在畢業後,就在家附近找到了工作,順利地進入社會就業。 自此分隔兩地的我們,也堅信距離不是問題,每天通信成了我們唯一連繫感情的管道。 但隨著她的課業逐漸繁重,我的工作也開始變得繁忙,每天的通信也跟著成為沉重的負擔。 因此,從每天變成了每三天,每三天又變成了每週,每週又再變成了隔週,漸漸地,週變成了月,月變成了過年過節的賀卡。 到最後,我們終於失去了聯繫,我們的關係也到此劃下了句點。 直到若干年後,我早已結婚生子,擔任外商公司業務主管,因工作的需要,常常會往返南北,所以搭乘高鐵已成為我稀鬆平常、司空見慣的事。 所以,就在一次我在台北車站的月台候車時,忽然有個小妹妹從我身後跑來,拉了拉我的衣袖,說:「叔叔,這張票是不是你掉的?」 我回過頭來,一見那個約莫五歲的小妹妹,高舉著手,正拿著張車票向我遞來,我不由地伸手摸向口袋,確認那張票是否是自己掉的。 果然,我的車票不見了! 看來,應該是我剛剛通過票口時,順手將票塞進口袋,卻沒注意到有沒有塞進所掉的。 又剛好被在後面跟著進票口的這位小妹妹看到,才特地撿來還我。 「是叔叔掉的,」我蹲下身,接過了票,笑著摸了摸那個小妹妹的頭,說:「小妹妹,謝謝妳唷。」 「不客氣。」小妹妹童聲童語地學著大人的口氣說道。 「好乖,」我又摸了摸她的頭,「小妹妹,妳的爸爸媽媽咧,叔叔想跟他們說聲謝謝。」 「媽媽在那裡,」小妹妹朝我身旁的方向一指:「媽媽說,叔叔以前就常掉東西,所以要我撿來還你。」 我聽了之後一臉愕然,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能循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心臟差點沒從嘴裡跳出來,我霎時錯愕當堂,這實在太令人難以置信。 天底下哪可能會有這麼湊巧的事! 但偏偏這麼湊巧的事,卻在我身上發生了兩次! 一次,是她在岡山的火車站,撿到我的月票。 這次,竟換成了她的女兒,在台北車站撿到了我的車票。 「媽媽,我把車票還給叔叔了。」她的女兒蹦蹦跳跳地跑回到她的身邊。 「好乖,」她牽起她女兒的手,稱讚道:「妳最乖、最棒了。」 我起身緩步地走向她。 我曾經想過,也曾經演練過許多次。 我要是再遇見她,我想要告訴她的話。 但如今見著了她,我卻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所以,無論你曾經是多麼想見的一個人,甚至連想對她說的話都準備好了,卻偏偏就是遇不著。 可是,當你試著想要遺忘,卻往往就是會再碰面。 無論是相隔了多遠或過了多久的時間。 而我現在,就是碰到了這樣地問題。 於是我就只能說:「好久不見。」 「真的好久不見了。」她回我道。 「原來,妳早就認出我來了。」我說。 「我只是沒想到,掉車票的人會是你。」她說。 「我也沒想到,我的車票又會被妳撿到。」我說。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她問。 「我很好,妳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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