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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5/05 04:23:34瀏覽1804|回應13|推薦90 | |
那早已經被遺忘了的,濡熱潮濕的熱帶午後時光,在幾個悶響的雷聲之後,從記憶的深壑中破土而出。剎時間傾盆而下毫無保留的雨水,將曝晾了一上午的路面沖刷光潔,氤氳地泛出蒸騰的白霧。悶雷在一場狂瀉的暴雨之後響亮清晰,不再受雲層包圍阻礙,便張牙舞爪地嘶吼起來,伴隨著凌厲的閃光霹靂,將午後雷陣雨的氣勢帶領至巔峰。 我在馬來西亞的豔陽與雷陣雨交替刺激中,想起了許多幼年時光,在中台灣當一個純真孩童的點點滴滴。記憶裡那些外頭熾熱耀眼、屋內卻陰涼昏暗的日子,總伴隨著單調而無休止的一種低沈的隆隆聲,混雜交織著女人呼喊孩子的高音、或是三五成群細碎而時高時低的聊天聲響。轉身向媽媽詢問,那隆隆響的聲音究竟是什麼?媽媽沈吟半晌,說,也許是外婆家屋外的馬達? 記不得了。外婆家當時在西屯路窄巷內那低矮狹小的屋子,我只記得一個高高的大通舖,還有通舖前靠牆放的一張圓飯桌。屋子裡許多人來來去去,我們趴在通舖邊的一格窗戶上向外張望,看到的是後面戲院的看板和垃圾堆。戲院裡播演著不知演過幾回的王哥柳哥遊台灣,已經褪色的看板上畫著兩個男人,一胖一瘦,像勞萊與哈台。 下雨的時候,雨點打在垃圾堆的瓶罐上叮叮咚咚。門邊安置公共給水閥的小角落沒有屋頂遮擋,雨水更是囂張地嘩啦拉直直落下。我不喜歡外婆家。不喜歡那記憶裡永遠的潮濕與陰暗。 而潮濕的不只是低矮的陋屋,更是陪伴我長大的所有青澀年歲。軍營邊的家,長壁癌又暈著水漬的牆,終年氾著潮氣的地板,慘白而沒有血色、看不到盡頭的升學考試。媽媽經營洗衣店專洗軍服,透天厝的一整個三樓總是掛晾著一竿又一竿的不同層次深淺的綠色。梅雨季節時衣服乾不透,冬雨時衣服就算乾了也帶著冰冷。有時候天氣晴朗炎熱,屋旁空地上便除了軍服外,還有幾架被單床單毛巾。一陣午後雷雨突然襲來,慌亂地將所有衣架收攏了抄起進屋,卻也永遠趕不及驟雨的腳步。 我躲在樓上自己的房間裡。看雨打窗戶,一滴兩滴,結成大水珠然後急急墜下。樓下是一大片荔枝園,雨點敲在樹葉上劈哩啪啦,我在房裡空想冥想的發著呆,又在日記上發洩莫名的愁緒。年少輕狂,聽雨的心情應是與現今壯年聽雨有所不同,然而熟悉又陌生的熱帶午後雷雨來得狂暴急亂,重重地擊打落下,因年歲累積的心中僅有的一點點清明,竟也被震得破碎不復追尋,我又再度沈溺回到屬於年少的記憶深廊迷宮裡,迂迴擺盪不識歸路。 .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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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