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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2/27 23:59:26瀏覽10695|回應6|推薦41 | |
同樣是為歷史人物拍攝劇集,如果說胡玫這位女導演表現了最開闊的男性視野,來自香港的知名導演關錦鵬,卻能以男性的角度來詮釋最細膩的女人情感。 我的好友莫大先生曾經想寫關於潘玉良的小說,當時我岀於自私地告訴他,請他不要動筆,原因是已經有關錦鵬先生拍攝的珠玉在前,即使原著都產生不了如此動人的情節,也無法讓我如此充滿了感慨。 歷史上的潘玉良,有傳說她本姓陳,或原名楊秀清,又名張玉良,據說是她母親改嫁的結果,但這位旅居法國四十年的女畫家,卻以一生的潘贊化夫人自居,從她在每幅畫上面的落款可以看得出來,她寧可遺忘過去,將自己的歷史永遠與潘贊化連在一起。這,算不算是一種恆久愛情的表現? 潘玉良一八九九年出生於江蘇揚州,出生那年父親病故,八歲時母親撒手人寰,十三歲時被賭棍的舅父騙到安徽蕪湖,賣給了妓院當丫頭,負責在妓院中打雜,她的出身簡直就是民國初年貧苦人家的常見悲劇,以及一個女人從絕望的谷底爬上來的傳奇故事。 連續劇首重的是劇情的傳奇性,不能說關錦鵬的做法顛覆真實的歷史,而應該說他強化了一段悲劇性的故事,也造就了一個唯美的傳奇。 潘玉良小名三寶,由於出身卑微,連自己父母的長相都記不得了,她曾經是妓院的頭牌、潘贊化的情婦、第一位在法國開個展的女畫家,與她相交的還是當年畫壇與文壇有名的李叔同(即劇中的李弘,知名的弘一大師)、蘇曼殊(即劇中的蘇諾)、陳獨秀(即劇中的陳篤之,幫她和潘贊化主婚的陳獨秀)、劉海粟(即劇中的劉校長),這部連續劇根據石楠女士的著作《畫魂》所改編,電視劇中眾人所辦的雜誌《新光明》並不存在,而是這群革命信徒所創立的《新青年》,至於故事裡面諸如奧米(又名夏夢櫻)和潘玉良的友誼,則全屬杜撰。 這是一個非常複雜的故事,卻有著簡單明瞭的脈絡。 故事花了許多篇幅介紹「立春院」和老鴇香芬芳,以及三寶(潘玉良)和她所服侍的清倌人邵曉蘭之間的關係,總是看見打雜的紅媽對著三寶說:「不要忘了自己的出身」,美麗的曉蘭嫁給有錢的吳老爺,由於身分與階級的差異,婚後還是得寂寞地住在妓院中,三寶從小脾氣硬,惹惱了不少大爺,平日做錯事、說錯話,免不了總是要挨一頓好打。 潘贊化由日本回到安徽蕪湖,潘家老夫人請託他的亡父舊友馬會長幫忙,在海關找到一個錢多事少離家近的「監督」工作,由於和當地商會接觸頻繁,就在吳老爺在妓院娶了邵曉蘭那天,他遇見了三寶,也對她的骨氣有了非常深的印象,後來三寶挨打生了重病,潘贊化好心把她接到蕪湖的寓所養病,而就在他的妻子岀遠門探望姊姊的時刻,兩人之間的愛情故事也因此開始。 或許,「傳奇」真的就是由無數的悲劇所構成的。 本劇導演清楚交代了軍閥割據時期的時空背景,當時販賣人口非常盛行,貧苦人家養不起女兒,不是賣到大戶人家當婢女,就是讓人口販子一路轉賣,運氣差點的,就在妓院裡面當下女,有姿色的可以選擇當清倌人賣笑,如果幸運能夠讓有錢人家看上了開苞,就可以點交賣身契,成為金屋藏嬌的情婦,妓院中的婚姻與其說是一種不存在的形式,不如說是有錢男人包養情婦的宣告過程。 在這種情況下,三寶服侍的清倌人邵曉蘭當了人家的情婦,後來也懷了孕,由於吳家大老婆怕曉蘭分家產,就找人上門,要她打掉小孩,並且威脅要讓妓院關門;老鴇香芬芳自知鬥不過這些有錢有勢的富家太太們,只有將邵曉蘭轉賣給一個從未見過面的船夫,讓她遠離蕪湖這個是非之地。 潘玉良畫作 照鏡女,顯而易見有著風化場所的氣息。 關錦鵬導演的企圖心不難看得出來,一個女人從妓女變為知名畫家的故事,遠不及一個女人在目睹他人的悲劇之後,運用自身的才華與能力,努力將身為妓女的宿命化為創造人生的際遇,在話題性和想像力上更來得突出。 女性困境,尤其是一個妓女的生活困境,在這齣連續劇中描述得十分細膩,相較於古代,民初時期的女性雖然因為「天足運動」不必再纏足,還有「女學運動」為女子掙得上學求知的機會,可是階級觀念仍舊根深柢固,只要在妓院待過,都無法打破社會上的既有認知,這也是潘玉良一身艱苦奮鬥的主因。 沒有人知道潘玉良曾經在妓院的生活如何,為了彌補這個部分,導演和編劇將這個傳奇合理化了:邵曉蘭的際遇,那美麗少女一生多舛的命運,影響了潘玉良的人生,並且讓她打定主意要離開立春院,全力攀住潘贊化這根浮木。 「女男平等」、「戀愛自由」這些口號,只是民國初年年輕人思想上的主張,社會大眾對此暫時妥協,卻無法改變根深蒂固的傳統作為,就像潘贊化將潘玉良留在家中養病,潘玉良被納為妾就能止人口實,一夫一妻只是制度而非律法,「妾」雖可接受,若妾不做元配的「婢」,沒有在家中乖乖服侍大老婆和公婆,還有能力去受教育、岀入公開場合、留洋念書,便成了傳統社會人士眼中的道德瑕疵。 這齣戲的價值,就在體現女性自覺和女人為了自己的生存目的所付出的種種努力;一個妓院中的女子,只要有機會,也可以站在拔尖的位置。 電視劇《畫魂》沒有全盤再現潘玉良的真實人生軌跡,而是設計了女人活岀自我的劇情:海關監督潘贊化(胡軍飾)對玉良(李嘉欣飾)一見鐘情,納玉良為妾並帶她去上海金屋藏嬌,因著友人的建議,還讓她去學習繪畫;在上海,玉良結識了一些藝術家,例如好友奧米(伊能靜飾)還有田守信(劉燁飾),這兩人的狂放與浪漫,讓她心生嚮往。 後來,潘贊化的元配賢珍得知此事,讓他徘徊於兩個女人之間,直到玉良流產之後,纔決定自立自強,想要活得更有尊嚴,於是她考了公費遠赴法國學習繪畫,在巴黎她開始了自己的新生命,才氣與靈性溢於筆端,她將繪畫投入一波波新的感動,曾經情深義重的潘贊化,此時卻和她的成功成了反比,潘贊化不但事業失敗,人也變得乖戾怠惰,玉良面對守在身邊的田守信和私情曖昧的奧米,由於奧米的婚姻失敗,她終於明白兩個女人爭奪一個男人的沉重痛苦,因而想要離開潘贊化,並乞求元配夫人的諒解。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 奧米的死亡,終於讓玉良下定決心,二度離開上海,決定定居法國,故事的開端與結束都聯繫在一起,她離開了此生最愛的潘贊化,並在田守信的溫柔守護之下,就此過了四十年的殘生。
究竟女性應如何掙脫自我與他人所設定的困境呢? 女性自覺,絕對是這齣連續劇所帶給觀者的啟示,潘玉良因有感自己命運乖違而奮鬥向上,努力和企圖心都是必要的,也是先決步驟。 一個不曾感受到自己有力量可扭轉存在目的的人,只有任由命運操控自己,通常這種結果都是下場堪憐的。 潘玉良雖百般受命運摧殘,但她並不就此認命倒下,反而努力化蛹成蝶飛舞而去,並且不斷在社會的歷練荊棘中掙扎求生存,這一點值得困惑中的現代女性深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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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