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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8/06 17:04:55瀏覽893|回應0|推薦57 | |
滴答……滴答…… 我猛地驚醒,這單調又有規律的聲響,該是什麽聲音呢? 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地側耳傾聽,每天睡眠不足還有些懶洋洋的,在這周末的早晨難得想賴床片刻,只是轉頭看向窗外,卻發現都七點了,天空還是一片陰暗。 下雨了?是下雨了吧? 輕輕鬆了一口氣,灰濛濛的潮濕氣息使我鬆懈下來,這方纔驚覺,衣衫早已濕透…… 曾經送給兩位好友這樣的香,或許是對於友人的祝福,亦或是想給自己一點滿足,總之,點著這樣的香,彷彿就沒有與朋友分開一般,就算近來不見明月,卻能擁有一種「千里共嬋娟」的個人幻想。 這是個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房間,陌生的──我。 每當下雨的時候,我就會想起那年,我住在一間破爛的出租房裡面,新北投的小房間只有三坪左右,衛浴設備與人共用,唯一可以感到欣慰的是一個月的月租三千塊台幣,而我的工作是為一名飲料機械廠商的中小企業老闆擔任業務秘書。 出社會之後,很難找著薪水高的工作,學校的教職看似有了光環,一個月僅有可憐兮兮的三萬多塊薪水,流浪教師兼課困難之下,逼得我只能換個高薪的環境。 業務秘書這名稱多麼含糊,說來職務單調得緊,早上給收發傳真,和一早打來辦公室的美國廠商廢話閒扯兩句,然後回覆幾封手邊的詢價單,順便整理一下大型標案所需的文件,預先計算出大概的投標金額,然後放置於老闆的桌上等他批核再投寄。 那時每天得工作至晚上十點左右下山回到租屋處,然後開始收拾房內的髒衣物與床單,為了省下幾百塊錢,天天蹲在浴室或在陽台上攀爬洗晾忙到半夜(因為曬衣服的衣架不夠多,我得和另一名女房客共享一根晾衣的竹竿,所以隔天洗一回自己的衣物),而且只能從中好不容易擠出兩至三個鐘頭來寫作。 隔壁住著的一位中年婦女,那年大約是我現在這個年紀,她擁有一項很了不起的才能,就是化妝前後差了十萬八千里,卸妝前後可以差上十歲有餘。 這位姓許的房客相當低調,人也不錯,有時借我電湯匙,有時送我醬料,更多的時候是拿了些工作地方帶回的小菜給我,我偶爾也會請她吃附近的餛飩麵,或用自己買的熨斗順手幫她燙兩件衣服,由於我通常一次燙完一個星期要穿的五套服裝,不然就是挑選不需要熨燙的料子穿,手邊的燙衣漿份量多,見她忙著出門,就順便燙好了掛在共用的客廳裡。 許小姐可能覺得我還算好相處,看我周末沒有太多娛樂,便好心讓我拉了一條第四台的cable,主要是我那母親自作主張弄了台大電視上門,與其放著不能看,莫如付費看第四台的電影。 隔壁的許小姐沒有跟我收錢,而是要我去附近的五金行買線路,順便要五金行幫忙拉條分支線出來,為此我感到很不好意思,於是抽空在拜訪客戶時去買了一盒自己不愛吃的金沙巧克力當回禮。 許小姐相當注重隱私權,不太喜歡提自已的事情,而我從她那些鮮豔而帶著亮片或俗艷的緊身裝扮中,發現她或許從事特種營業的夜生活,每次晚上出門上班都弄得濃妝豔抹,除了每周一放大假,每天夜裡上班直到早上七點左右回來,沒想到有時發現洗淨鉛華之後,卻有一張清秀得像是我某位高中女老師的臉。 有一次的星期六晚上,我剛加班回來熱得跑去沖涼,順便洗完當天的套裝,屐著拖鞋,正要準備晾自己滿盆子的半濕衣物時,卻看見她拈了一炷香,背對著我在後陽台遙遙拜祭不知名的遠方。 聽見我打開紗門的聲音,許小姐回過頭來,臉上還掛著淚。 我覺得好奇,卻不好意思打擾人家,訥訥地出聲:「妳先忙,我待會兒來晾衣服。」 她跟我說:「沒關係,這香燃盡就算拜完了,只是趁著忌日想順便拜拜――」 我瞧見她利索地收拾了一包香,眼角仍有些濕濕的,只是回房之前經過她半開的門口,望見她窩在房中對著一張照片長吁短嘆,沒過一會兒,又化好妝穿上高跟鞋去上班了。 隔天早上起得早,看天氣有些陰,便去陽台收了還帶有些許潮氣的衣服,那時也是個悶熱的八月天,但夜晚露重風涼,只能嘆口氣,把沒有完全乾的衣物掛回房內,對著唯一的一扇窗慢慢風乾。 周日我不必上班,開著電視看第四台,正覺得無聊的時候,聽見窗外滴答之聲,這纔發覺下起了小雨。 那天的雨後來愈下愈大,我本來想去洗手間,可是卻顯示裡面小燈亮著,又聽見水花聲響,曉得她早上回來正在洗澡,轉頭正要走開,卻恍若聽到了一陣嗚咽。 許小姐大概不想我知道她哭了,因此拚命壓抑著啜泣的聲響。 那天,窗外下著小雨,我在窗內也看不下去嬉鬧的港片,不由得想著那個還窩在浴室沒有出來的女子。 在這個世界裡,老天爺有不得不下雨的理由,每個人或者也有不得不飲泣的時刻…… 許小姐後來怎麼樣了,搬離之後我與她失去聯絡,只是有時不免在雨天的時候想起,可能在這陰霾的天空另一邊,有一些人也需要無言的祝福,希望她們能在平靜中盡量幸福而不孤獨地活著…… (代ROSY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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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