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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7/12 07:31:01瀏覽724|回應1|推薦54 | |
其實我很喜歡默默觀察旁人的時光。 生活之中的休閒太少,能寫的題材卻很多,我不曉得別人是怎麼利用閒暇光陰,但自己的就是如此簡單,我知道自己活得很累,不過卻可以從中體會他人生存的法則及善用時間的方式。 那天尚未走到車站門口,就能感覺到從外面湧來的陣陣熱氣,飄下的毛毛雨使得人潮不停往站內聚集,便像是被大水沖了的螞蟻窩,人們一群群慌亂地湧進候車大廳,只是想要躲避突如其來的陣雨。 外面陰霾的灰色籠罩了一切,好比白領階級暗沉的臉與上班族制式的套裝,或是那幾個扛著大麻袋的民工,反而他們表情最是鮮活,正在往大廳的方向跑著、喊叫著、比劃著什麼的外地打工人群,他們的臉被風吹得紅紫,渾身淌著濃郁的臭汗。 雨,從不知道多沉重的天空上飄落下來,紛紛揚揚地敲打著滾動著熱氣的石磚地板,還混著一種潮濕的氣息在其中。 在突然亮起的路燈照射下,落地便迅速成水窪的雨漸次加大,和路邊的污泥混在一起。 低沉的火車轟隆聲、高昂的廣播聲、人們的高聲吶喊、乘客不耐煩的竊竊私語,還有風雨的呼嘯滴答聲……一切混合成了一種難以形容的嘈雜。 在分辨不清東西南北的車站裡,所有晦澀的人影都匆匆移動著,沒有片刻的停留,就好像我們的生命,人人必須活得如此匆忙,不會真正停留在哪一方驛站上。 流動的人群中,有一個學生佇立於車站廣場的中央,他一動不動地靜靜在那裡,神色有些躑躅,彷彿對於站外的雨勢或打車(坐計程車)有些裹足不前,內地父母很少會去接送自家小孩,多數學生比想像更為獨立,但考量的很可能是能否省下一點額外的車費。 我通常會帶著雨傘出門,自己也正巧要搭車了,見那大約十歲左右的小男生如此猶豫,就把背包裡面的小傘給了他;那小男生似乎被我突兀的動作嚇了一跳,轉過頭來看我,然後露出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好像這樣的善意並不多見。 接著輪到我吃驚了,因為那是一個長得很清秀的小男生,有一張世故而早熟的臉,可我還從沒見過那樣明亮的深黑色眼睛,即使是周圍照明反射出來的奇妙光芒,在那樣一雙眸子的映襯下也不禁黯然失色。 我不知道自己的神色是否足夠友善,只是禮貌地笑了笑,那張臉上有一瞬間的茫然,他仔細的打量了我一下,眼裡有著警惕和防備,後來變成明亮的一抹笑容。大概我這中年婦女不像是拐賣兒童的壞人模樣吧? 小男生只是搖了搖頭,示意我:他不需要我那把小傘。 我倒是為自己盯住人家看而有些失態,更感到尷尬的是他不願意收我的傘,那個小男生笑了笑,深吸一口氣就奔入了愈來愈狂暴的大雨之中,然後對我露出一個表示「再見」的回眸一笑,他的衣服已經完全被雨水浸濕了,整個人濕漉漉地衝入那迷濛的大雨底下。。 我看見他很快地跑走了,把雨傘收回背包之內,計算了一下搭車的時間,回到大廳去買了瓶飲料,此時終於感到湧進來的熱氣了,候車大廳人潮還是不減,我不是個喜歡和陌生人搭訕或攀談的人,可能旁邊瞥了我幾眼的陌生乘客也不知道這樣一個女人怎會走過去和一個小男生說話。 從車站入口飄進來的水花落在腳邊、裙襬上,還將我盤起來的頭髮有些潤濕,我摸了摸自己光潔開闊的額頭,看著那些眼裡流露出焦慮和著急光芒的民工,還有對著突如其來的雨勢不住搖頭的乘客,覺得這眾多的表情很是滑稽。 一個禿頭男子不住皺眉,一名小販淋濕臉上的眼神暗淡下來,另一些人懊惱地痛恨自己沒帶傘,而我手中只有一把,不可能分給那麼多陌生人,剛剛不過是挑了其中看來最需要的小男生罷了。 發現這一點後,我頗為自己剛剛的想法內疚,原來在自己的估量中,人們也是區分為三六九等的,與我年齡相當的陌生人,基本上充斥著麻木的表情,而我寧可選擇最無害的小孩子來分享一點善意。 上天是公平的,想擁有什麼,就得用其他的東西去換,可換得的或許連自己也討厭,最後總結出自己的結論,就是為什麼少年兒童都使人親近,而成年男女則讓人想要遠離,覺得城市白領或藍領階級的臉上都有那種令人不由得警惕的世故和算計。 我看了一下手錶,還有十分鐘火車就要進站,不少民工就地坐下吃著東西,還有些人則抖了抖淋濕的衣裳或頭髮,車站廣播是如此喧囂,而在那喧囂之中有一種共同的寂靜,隔開了人們彼此的距離。 檢票口處排起了長長的隊伍,人們艱難地移動著,不時有陌生乘客想要插隊,這是教人厭煩的常態,而在緩慢的近乎靜止的隊伍裡,有幾個中年人乾脆拿了報紙鋪在地上,坐在了隊伍當中,反而年輕人站得更守秩序一些。 火車誤點了,半個小時左右,我終於擠進了狹窄的車廂內,在坐滿了人的鐵皮筒子裡尋找著自己的座位,列車過道(走道)被買了站票的人擠得水洩不通,乘務員一邊推著車一邊喊叫著:「過道還讓不讓人過了啊?讓一下,讓一下!瓜子、雪碧、魚片、燒雞、啤酒……讓開點!」 在一陣推搡中,車廂後頭傳來了小孩子的哭聲和大人的教訓聲,車廂中央還響起一個男子粗暴的罵聲:「你他媽給我起來!沒長眼呀?這是你的座嗎?你就瞎坐!」 剛剛還在車站裡面的民工上了車,幾個看似大學生的年輕人正靠著車廂壁,有的將脫了鞋的一隻腳搭在位置上打起了撲克牌,我總覺得兩岸三地的人沒有什麼不同,就算在公共的空間裡面,大家似乎也能當作自己的家一樣,總是想要隨心所欲。 「盒飯、盒飯……要不要來盒飯(便當)?」 火車外面是車站中販售便當的小販,我不會買這種沒有保障的食物,但那賣盒飯的聲音也夾雜了進來,身邊坐著的陌生男子將窗戶吃力地打開,吆喝著遞出幾張花花綠綠的鈔票,一個白色塑膠泡沫盒被一只粗糙的手舉進了車廂內,散發著一股油膩的氣息。 更多的人則正在吃力的將肩上扛著的、手裡拎著的、背上背著的一個個旅行袋、大箱子舉上車廂裡放行李的頂部鐵欄,有個矮個子的姑娘則用扔的,結果反而把別人的背包撞了下來,只見她傻呼呼地低頭朝被砸到的陌生乘客道歉。 車頂上的燈昏昏暗暗,一隻好像蛾子一樣小飛蟲正繞著它飛來飛去,偶爾向上面猛烈的碰撞一下,我看著那只飛蟲笑了,這個在陌生環境裡徘徊著的可憐蟲,在火車上但卻不知道下一站去那裡…… 其實,我們這些車廂裡的人又何嘗知道下一站到哪裡呢? (代貼,事忙稍晚回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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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