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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卅二)愛人之死
2010/05/11 18:30:56瀏覽1029|回應0|推薦29

          

那一天,我終於看清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或許在暴怒之下,纔得以顯出最直接、最真實、最陰暗也最險惡的反應。

天已經黑了,正是晚餐時分,我憑著記憶,叫車前往我和何菲開的小酒吧附近,為免打草驚蛇,所以從後頭的小門進去,何菲果然沒鎖死後門,於是我取出鑰匙,大搖大擺躲到了男廁裡面。

昏暗的薄暮,並不會在這樣的霓虹燈下顯得太過於黯然,雖然是守株待兔,我來得終究有些晚了,剛剛在車上,我就用耳機聽著兩人的對話,由於收訊關係,前面一大段都沒能聽見,和周圓在家耗了太多時間,讓我此時感到有些後悔。

由於必須掩人耳目,池金獅與青鸞是在公司分開走的,想必也得等到天黑,這纔敢約在酒吧裡談事情。

耳機之中,傳來了兩人不太清晰的對話聲,收訊問題,直到我溜到酒吧的廁所裡面,纔得以改善,想必是何菲開始錄音了。

池金獅的聲音有些錯愕,模糊地說道:「妳是什麼時候……出來的?」

這話敢情特江湖(特別有江湖氣息),就像內地播放《潛伏》這齣電視劇的對話。

「嘿!哥們你啥時候出來的?」

「纔出來兩天。」

「我也出來一個禮拜。」

「你可得小心點,別讓條子(警察)再抓進去了。」

「我說哥們,出來就甭管那麼多,咱拿柚子水洗洗去去黴,管他那些個條子。」

假如是台灣的鄉土連續劇,先來「一支番仔火」,接著就會改成這麼一句:「大哥,出來就爽一下,再去吃碗豬腳麵線、拜拜媽祖婆壓壓驚,管他那些個條子。」

這樣的幻想,使我失神了好半晌,因為彷彿就在哪裡聽過這般的情節,連自己的回憶也能幾乎失笑。

又聽何菲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池經理,你真以為我不曉得?」

池金獅卻笑了:「妳是個聰明人……我本來就喜歡聰明的女人。」

我心裡一咯噔,趕緊仔細聽著,等待何菲的回答。

醜男也想色誘?赤裸裸的色誘!有些男人,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會忘記以騷包為己任,隨時隨地勾搭良家婦女!

就算何菲不是良家女,也還沒有結婚,至少算是我的女人啊!

終於,何菲冷哼了聲,或許是礙於有我用手機旁聽,亦或根本就看不上這隻大猩猩一般的醜男,她的冷笑充滿了嘲弄和譏諷,讓我聽得心中一片釋然。

「我對別人的男人沒興趣。」

「阿鏡不就是別人的男人?」

何菲一頓,又回道:「以前或許是,以後就不同了,他會對我專一的。」那聲音軟若柳絮,綿綿纏纏,讓我回味時估計任何絕世美女也會自歎不如。

「劉鏡那貨色,仗著入贅的身份,到處玩女人,不說妳跟他,連裕美他也敢下手,那樣的男人對得起青鸞嗎?」

「原來,咱倆話說到現在,你心疼的是青鸞啊?」

我能想像何菲這時的表情,她一定會極盡揶揄池金獅,朝著他惡意地笑,那水汪汪的眼眸裡,絕對是幸災樂禍!

果然,池金獅發飆了:「妳說什麼?」

「把我和方經理的視頻放在公司網頁上,企圖打擊羞辱我,就是你做的吧?」

「那又怎麼樣?」

「阿鏡跟我的事情,想必當初也是你到處去渲染的?」

池金獅怒道:「最早是青鸞,接著又是妳,還敢偷我老婆,劉鏡總是針對我,他還想怎麼樣?」

我一愣,就不知道自己啥時候得罪這麼個人了,沒見面幾回,就被人這般抬舉!

不過,記得最初看到此人,隨後我看見這嘿咻猩猩男的色眼往何菲身上瞟的時候,我就得出了三個字——有姦情!

似是感受到我的猜疑,何菲那本來就嫵媚萬分的聲音,居然又淡淡地發出一聲笑:「我可不是誰都能招惹的,就憑你?」

摸了摸下巴,嘿,敢情這池金獅也對何菲有意思,或許是想把她當「二奶」(小老婆),結果讓我先下手為強,納了這個「小蜜」(與老闆有性關係的秘書)做後宮之主了?

想想,池金獅也真事的,只要是我身邊的女人都打算通吃啊,不過想來也是,到內地的台幹,每一個都想包個女人,就連劉羈賓都快七十歲的老頭子一個,估計也只有看看的份了,正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周圓就是這樣做了「二奶」,忽然想起我跟周圓的關係,要是劉羈賓知道,會不會立刻氣得暴斃?

雖然周圓的年紀比我大了幾歲,她的社會經驗實在是不比過去的我豐富許多,所以從前我給她灌迷湯,也就拉了這樣一個女人下海,為自己做「無間道」(叛徒)。

其實男女之事,幾乎都是你情我願,像池金獅這樣笨拙的男人,哪能滿足女人的需求呢?

男人不帥沒有關系,女人會自動選擇能讓她開心的男人,即使我的身材或能力不如他強大,做愛不在於勇猛無敵,大多數的女人熱愛前戲,聽聽好話,並且需要足夠的挑逗,更甚於性行為的本身,所以我能擁有嬌妻美眷,也就是這個緣故吧。

池金獅對我可能滿腹怨恨,只聽他又說了:「劉鏡那樣的渾蛋,妳也喜歡?」

「我就喜歡阿鏡那樣的性格,他精明、冷酷、自私,是他教會了我商場上生存的一切罩門。」

「一朵鮮花就要插在牛糞上了,我豈能袖手旁觀。」池金獅義正言辭地道。

「鮮花就是要插在牛糞上,纔能開得更鮮豔。」何菲的說法,雖然讓我這坨「牛糞」很高興,但我不覺得自己應該被愛人用這樣的詞句來形容,又聽她接著說道:「你想老娘投懷送抱就直說,少他媽在我面前假正經!」

何菲的潑辣,是我對她這朵帶刺的名花最深刻的印象,池金獅果然愣住了,異樣的凝滯氣氛,使他久久地沉默著。 

這是我已經預料到的反應,何菲輕輕笑道:「外帳的事情,你還知道多少?」 

或許是料不到她會如此直白地明言,池金獅恨聲地說:「從我曉得的那天,裕美就把她電腦裡的資料都銷毀了,除了劉鏡本人的簽名,誰也動不到那些錢!」 

何菲說道:「我要阿鏡,你要青鸞,咱們以後各走各路,誰都別妨礙誰吧。」 

「那些帳號就算消去了,可我還記得幾個,妳以為就算離了婚,劉鏡能逃得過青鸞和劉董的報復?」

「誰有證據?口說無憑,你拿得出來麼?就算這樣,你不也有把柄在我身上?」

「妳!」

看樣子兩人的態度都不太友好,現在彼此應該已經鬧翻了,她自然不會再給他好臉色看。

忽然間,我聽見背景出現了一個細微的聲音,應該是酒吧大門開啟的「嘎吱」聲響。

何菲不是說今晚外頭的招牌沒開燈,鐵捲門也拉了下來,為了這個會面而沒讓員工上班,根本就不營業麼?

出乎意料,耳機之中沒有任何聲音,我正覺得懷疑,耳邊卻響起一聲沉重的悶哼,然後是奇怪的衣物摩擦聲響。

奇怪?這兩人不是在交談中?怎麼沒聲音了?

那奇怪的摩擦聲,似乎變得愈來愈近,廁所的燈光忽然倏地亮起,我詫異地蹲在內側格間內的馬桶上,仔細地想要聽出一點端倪,又擔心自己被發現,所以連呼吸都幾乎停止了。

難道我被發現了?還是何菲發生什麼事了?

腥臭的男廁之中,忽然傳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我心下大駭,於是趴伏到地上,從底下的縫隙去偷窺外頭的場景。

只見何菲的身軀,軟軟地癱在骯髒的磁磚地板上,她大張著驚恐的雙眼,一動也不動了,看樣子還有一口氣在,卻被人拖著背後一條紊亂的血線,半拖拉著帶入了男廁之內,那美麗的肢體扭曲痙攣著,只不過背後多了一灘艷紅的血跡。

我嚇得呆了,卻看到兩雙腳站在何菲的旁邊,其中一人蹲了下來,那應該是池金獅,他的手中多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猛地再度捅進了何菲的腹部,接著就是第二刀、第三刀……

我嚇得傻了,直到何菲軟倒在地的身體停止呼吸,而凶手在她身上捅出許多窟窿之後,我纔反應過來,她被這兩個人謀殺了。

我沒敢動,也沒敢叫喊,只是咬住下唇,窺看凶手清洗自己的情人,並且將她剝光後分屍;靜默中,她的衣物散落在四周,然後和她隨身的皮包、手機、高跟鞋一起,都被裝在一個大型黑色塑料袋裡面。

何菲軟倒在血泊之中,已經斷氣了,而她的屍體正受到非人的處置,讓人肢解。

我禁不住得發抖,這個男人……爲什麽要殺何菲?

他是會面之後纔忽然決定行凶,難道這事和剛剛的對話有什麽關係?

我的心裡不願意相信,儘管這個男人是青鸞的姘頭,但現在這可是命案……

他有必要謀害何菲嗎?

就因爲我和王表妹有外遇?

或許,如我先前所猜測,池金獅知曉王表妹挪用公款到我的帳戶,明白我們有私情,所以連帶想要殺死我的女人作為報復?

但何須繞了一大圈,報復到我身上就好,關何菲什麼事?

他拿我的愛人開刀,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除非是那個男人,也許他對何菲對他的態度感到絕望了,以他衝動的性格倒是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或者他到現在明白過來,何菲打算勒索他,所以他纔採取這種極端的手段,對她展開反擊。

一百個男人裡,有九十九個都是野心家,但是能成功的卻是連百分之一都沒有,雖然我過去會利用許多女人,但這樣的殘忍謀殺還是讓我有些心有餘悸,這世道遠比我料想的更為可怕……

無論何菲合不合作,池金獅敢這麼做,都是因為她都會成為他的盤中飧,只不過一個很銷魂,一個很殘酷,我卻沒想到,他竟然出手就殺了她!

多麼可笑,若不是不經意的一個交集,似乎誰都發現不了,原來恨意可以這樣冷血。

在這個冰冷醜惡的世界,他……居然還有一個同夥!

我從那小小的門縫中,看不到另一人的樣子,後來出現的這個同夥也沒有講話,只是沉默地擦拭血漬,一路將割裂的屍身收拾到另一個大型黑色塑膠袋內,然而那雙腿和底下的高跟鞋,卻使我的心頭一震。

怎麼可能?

殺人同謀者,我細細咀嚼這個奇異卻帶著致命吸引力的字眼,滿腔悲憤之中,仍舊冷靜而理智地思索著前因後果。

一絲奇異的念頭,慢慢升騰。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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