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連幾天與股東的密集交涉之後，持股率還差了五十萬，加上所有『艾方斯』的相關企業股票全都是跌停板，一般的投資人當然會緊咬著不放。」

「如果要尋求紓困，妳乾脆就用『梅林克』來換『西聯』，ＭＰＣ（英格蘭銀行金融政策委員會）和財政部長可以幫上妳的忙。」

「不行，我不想在公司上動腦筋。」

「那就麻煩了。」

「你還有什麼建議？」

「為了要挽回投資人和股東的信心，妳必須和銀行團達成協議，不然史賓塞就會把『艾方斯』整個給吃下去。」

由於幾天的熬夜，莉薇疲憊地癱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揉了揉發紅的雙眼，結束與路易．席爾頓的電話對談﹔她撐起身子，走到隱藏式的保險櫃那兒，似乎心意已決。

理查．史賓塞正在逢低收購『梅林克』的股票，公司面臨了如此巨大的危機，她已經耗盡了所有的能力和關係，到處調度週轉，對付反收購所需的資金卻仍舊不足﹔要她傾家蕩產、花盡最後一分錢也罷，只要不會輸掉傑森交給她的公司，她什麼也可以放棄。

按下室內通話鍵，她斬釘截鐵地吩咐道：「威爾遜，你去聯絡各地的股東，不管出多少錢，照開出的價碼買進……順便，把伊莉森叫進來，我有事找她。」

不一會兒，伊莉森．丹奎德應老闆的召喚急急趕來。

「這是我名下所有的資產，除了金斯米爾的房子，其他房地契、不動產的文件都在，還有一些珠寶和名畫的鑑定書﹔我已經和他們說好了，妳把這些都帶去英格蘭銀行，應該是筆可以應急的資金。」

「夫人，您真要這麼做？」

「妳沒聽錯，」莉薇一揮手，背過身走到辦公桌前，又道：「快去吧，威爾遜和巴克威爾正等著錢用呢！」

伊莉森頷首：「我瞭解了。」

她看著電腦上的股票盤勢，不禁說道：「股市開盤後便一路下跌，看來黑色最低指數又將來襲──」

伊莉森無言地注視著這幕景象，不由得想起早先與西蒙的一席對話﹔股東們大半在他的掌控之下，那些散戶投資人也早就在動員了，資金更是從理查．史賓塞那裡募集了不少，如果想要挽回頹勢，根本是緣木求魚。

但衝著她眼底那股不屈的光芒，伊莉森仍決定很快地執行老闆的命令。

她尊敬這個女人，即使直到她像燒盡的燭芯般迴光返照，她也不會忘記她最閃耀的一刻──她真的做得很好，憑著女人的一己之力，在丈夫生前成為他的最佳戰友，就算現在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獨撐大局，卻仍爬上了事業的高峰，在商場上變為權傾一時、叱咋風雲的五月花女王﹔雖然，她也許算不上是個好母親，但這個對權力、財富和名譽都深具強烈企圖心的女人來說，天國和地獄的滋味她都嚐過。

現在想想，就算以前只是陳年的隨風往事也好，就算只是曇花一現也好，全都是場夢──因為她從不沉迷於掌聲中；相反的，即使所有人都停止鼓掌，她仍然不想放棄自己。

等伊莉森走了之後，莉薇又沉思了好一陣子。

終於，她又拿起電話，開始撥著不熟悉的號碼，準備要持續展開一場攻防戰。

「我有話要跟你談。」

話筒那頭傳來不耐煩的回答：「妳知道我不想和妳談。」

莉薇深吸口氣，說道：「西蒙，無論你開出任何條件，我都可以答應。」

他冷笑：「哼哼，妳就詛咒黑暗吧，夫人，我是不會拿出蠟燭的。」

「如果你現在掛上電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笨蛋。」她平靜地回道。「讓有不凡野心和才能的人有機會出頭，我原本還以為是個錯誤，倘若你真的蠢到把一切都拱手讓給史賓塞那個混帳，那你跟我也就沒有什麼好談的了。」

西蒙沉默了好一晌，又道：「旁觀者所需的不是下場競賽，溝通協調的主控權都在我這裡，他根本就沒有上談判桌的權利。說吧，妳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人很容易誤解某些事，但是眼前的現實是真實的，所以我決定要告訴你真相。」

「妳想怎麼樣？」

「我把『西聯』和『梅林克』交給你。」

「我拒絕。就算妳不想『給』我，我也一樣能把『艾方斯』的一切全部弄到手。」

「你絕對鬥不過理查．史賓塞。」

「我會鬥不過他？」西蒙的口氣變得惱怒起來，「妳都快破產了，斷頭之後質壓，最後就會演變成拋售（公開拍賣招標），銀行怕這筆錢會變成呆帳，為保住債款，只會把所有的資產當作抵押品來拍賣，所以失敗者應該是妳纔對！」

「然後，史賓塞將會入主『艾方斯』，西蒙，那你就什麼也得不到了。」莉薇沉聲道：「你想讓萊斯利．李頓議員抽銀根，把簽的本票軋進去，讓我開出去的支票跳票，那樣十五家聯貸債權銀行就會集體同意拍賣『梅林克』公司債權。是這樣嗎？」

「原來妳早就猜到我會怎麼做了。」

「不對，落入陷阱的人是你。」

「怎麼說？」

「『艦橋』的成員大多身處金融界，那些企業主又和我有幾十年的交情，只要有個風吹草動，我會不曉得嗎？」莉薇繼續說道：「當然，理查．史賓塞也非常清楚你的一切動向，你應該明白，只要公司落入他的手裡，你就會馬上被踢到一邊去了。」

「所以？」

「危機就是危險和機會的相容情況，正由於產生了危險，纔需要解決方案，也纔會產生機會，因為機會就藏在困境之中。我可以給你一個絕佳的機會，並且按照你的劇碼來演，不過，你要確保『艾方斯』集團，絕不能讓公司落入他人之手﹔因為『西聯』擁有『梅林克』和『艾方斯』九席董事之中的六席，只消用人頭搶『西聯』的股票，以小搏大，就能買回『西聯』，也等於贏得了『梅林克』與『艾方斯』的經營權。」

西蒙沉吟片刻，終於說道：「要合作也可以，但是我還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我知道妳沒有把金斯米爾的土地拿出來，那批產業最低估價也在億元以上，要是被銀行抵押，自然就沒戲好唱了。這樣吧，那棟小宮殿我也看不在眼裡，可是……我要求妳讓我母親住進去。」

莉薇緘默了好半晌，又道：「那你是要我搬出去了？」

「不，」他冷笑，「我要妳親眼目睹自己所犯的罪，妳就當面向我母親懺悔吧！」

「你錯了，西蒙，我根本就沒有什麼需要懺悔的，尤其是對我的親妹妹，我問心無愧。」

西蒙聽了，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怒火，說道：「莉薇．艾方斯，不要講得冠冕堂皇，妳自己心裡有數！」

「瑪倫的情況，已經好到可以出院療養了嗎？」

他並沒有回答，兩人之間的沉默和緊繃，似乎已經到達了臨界點。

莉薇最後說：「我會配合你行動，西蒙，你自己小心就是了。」

「那妳也得小心了，夫人，玩兩面手法，當心腹背受敵。」

「這句話，你是說給自己聽嗎？」

西蒙憤怒地收了線，而掛上電話的時候，她的眼中充滿了決心，因為真正的戰爭，已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