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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森林-6
2006/05/28 20:40:39瀏覽1012|回應0|推薦12

艾米里歐聽不懂兩人的中文對話,他發現了他們之間的好感暗流,不禁眨著眼問道:「你們在聊什麼啊?能不能告訴我?」

「男人在巴黎可吃香著呢,」斳玲意有所指地說,「可惜這兒還有一個不願享受孤獨的男人,真可憐。」

菲莉西雅不悅地說道:「雖然方也是華人,妳總不好一直跟他說些我們不懂的語言吧?」

斳玲傲慢地笑了:「我當然懂得法語的『尊重』該怎麼說。」

KK見菲莉西雅一臉惱怒的樣子,打圓場地說道:「前面是聖安東區路(Rue du Faubourg Saint-Antoine),聽說那邊有些家具店值得逛逛,我們一起過去看看如何?」

斳玲不知為何對這些女同學都充滿了憤怒,她諷刺地說:「是啊,聖安端尼區路有醜陋的白粉牆、有搖搖欲墜的建築,有人露天煮咖啡、貓兒叫春,還有野狗爭食骨頭的激烈精采打鬥,或許這也是一種迷人別致的好去處。」

方東旭無法理解幾個女人忽然之間產生的敵意,他茫然地看著站在旁邊的安蓓菈,那雙迷濛的淡藍色眼珠也是一片茫然。

他們繼續這段旅程,到了聖安端尼區路知名的天井工作室外,櫥窗內展示著許多仿古法國王朝時期路易、亨利、法杭斯等各朝代皇室風情的家具、手工藝品,也夾雜著許多各式各樣風格的家飾﹔天井工作室有三百多年的歷史,三世紀如一日,工作室裡製作的手工不變、品質不減、地點也不變,來自美國的黑美人莎莉,就像一般美國的觀光客一樣,則在一邊忙著使用她的數位照相機,偷偷把那些藝品拍攝下來。

他們一路下去走累了,在吐魯梭小公園(Sqre Trousseau)歇了歇腳,方東旭大方地請每個同學一杯咖啡,他和斳玲、艾米里歐及莎莉坐在一桌,厭惡斳玲的KK、菲莉西雅則選擇與安蓓菈坐在一起﹔除了先前的一點小插曲,女孩們看來都很喜歡他的慷慨,她們享用著下午兩點半的巧克力蛋糕、起司蛋糕、南瓜派和香草冰淇淋,而兩手空空的艾米里歐在方東旭去付賬時,對著他那皮夾中的一疊法郎鈔票不斷咋舌。

他們繼續這段旅程,看見了櫥窗內那漂亮的、上千歐元的、昂貴的天價塑質造型(Bo Plastic),這裡的作品絶大部分被印刷在藝術書籍上,全都是獨一無二的骨董,表現出木材或鋼筋無法表達的藝術感。

然後他們又逛到歐百貢夫路(Rue Oberkampf)。

各行各業的年輕人湧入這個以新潮著稱的區域,二戰後的知識份子造就了聖日爾曼區,服裝界人士充實了亞勒區,年輕藝術家及同志讓瑪海區變成一片紫色的地帶,而巴士底區最知名的歐百貢夫路,則表現出一種嶄新的怪異感:走過街頭的是許多嬉皮,還有一些四O年代的小店,其實早年法國香頌名伶艾蒂.碧雅芙(Edith Piaf)就曾經在此駐唱,許多復古的咖啡館、餐廳和酒吧,都以懷舊風格、模仿異國風情的裝潢吸引了遊客,方東旭沒有隨身攜帶相機的習慣,不過在他發現莎莉偷偷替他額外也拍了一張照片之後,遺憾的感覺少了泰半。

他們慢慢地走到了法國大革命的發源地巴士底。

巴士底廣場(Place de la Bastille)上,曾經站滿了激昂快意的人們,錯綜複雜的歷史、人文構成了這座森嚴的碉堡、皇室的監獄,巴士底監獄的第一塊石頭,是一三七O年由市府官雨果.奧布歐(Hugues Aubriot)放置的,然而這座森嚴的碉堡城牆沒多久之後,即被法皇路易十一世改造成皇家大牢,而奧布歐卻是第一位受刑人──這座監獄的戲劇性就更不用說了,大仲馬(Alexandre Dumas)曾經將鐵面人的故事刻畫得栩栩如生,一七八九年法國大革命的人民攻佔了巴士底堡壘,將這象徵皇權的牢籠一舉剷平,使得君主集權體制告一段落。

到了拿破崙(Napoleon)時期,這位法國最矮小的皇帝,曾經想在這片夷為平地的廣場上,搭建一座美麗的噴水池﹔雨果也在經典名著《悲慘世界》(Les Miserables)中刻畫了這片廣場,而三號、五號以及亨利四世大道(Boulvard Henri-IX)上第四十九號的建築物,前庭都特別有些碉堡遺跡的文字記載──豎立在廣場中心的「七月柱」是由阿拉瓦那(Alavoine)所建造,柱上有為慶祝國慶兩百週年的「自由之神」,現今這象徵寓意甚深的巴士底廣場,已成為各種抗議遊行或盛大聚會主要的集合或出發點,響徹雲霄的吶喊聲及人潮,幾百年來都未曾間斷過。

他們走下了巴士底地鐵車站,五號線往Bobigny-Pablo Picasso方向的月台上,有一個碑文指示「巴士底碉堡東牆外側壕溝之遺址」,莎莉拍攝的目標又轉向一號線La Defense-Chateau de Vincennes的月台上,那幅以陶瓷拼成當時巴士底堡壘被攻佔的情景圖,則讓她拍照拍到手軟。

「妳真的很喜歡拍照。」

方東旭望著莎莉,而她的笑容則在那張黑色的俏臉上燦爛起來:「亨利賈力廣場(Square Henri-Galli)及蘇利橋(Pont de Sully)那邊,也有自由塔的殘留痕跡,下次我們可以一起去逛逛。」

他愉快地回以一笑。

斳玲卻道:「只有無聊的觀光客,纔會一直對著一堆自己所不瞭解的東西猛拍照。」

莎莉皺了皺眉頭,現在討厭斳玲的女同學又多了一名。

廣場旁邊有巴士底歌劇院(L'Opera de la Bastille),這是巴黎的第二大歌劇院,也是歐洲最大的歌劇院之一,外表由鏡子般的玻璃幃幕所構成,大理石柱廊是深黑灰色的,原本是介於里昂路(Rue de Lyon)與夏朗唐路(Rue de Charenton)之間的萬森舊車站,於一九八五年在前總統密特朗(Francois Mitterrand)任內建築完成,由建築師卡洛斯歐特(Carlos Ott)設計,為了與古典的巴黎加尼耶歌劇院(L'Opera de Paris-Palais Garnier)區分並意謂其取代作用,除了造型上突顯的現代幾何圓柱形之外,以金屬及大型透明窗戶合成外觀,連接裡外空間,劇院中多重功能性的舞台設施,則是它最傲人之處﹔當初的建築並不是想要塑造成歷史紀念物或巨型宮殿,而是一座實用而平民化的藝文場所,因此選擇建立在自古有名的巴士底平民階層區,並且在法國國慶兩百週年──一九八九年七月十四日當天──正式開幕。

「這讓我想起伏爾泰告訴法國人的那句話:『我們不必為中國取得的成就而感到吃驚,以至於認為其體制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完善的』,他所強調的就是一種『體制』。」斳玲說。「盧梭提出三權分立的原則,也是談及體制,而非高喊:『徹底砸爛天主教!』」

雖然她這番話是對著方東旭說的,但是在他回答之前,菲莉西雅就無比厭惡地接口道:「妳這人煩不煩啊?我們有請妳來當古蹟解說員嗎?」

方東旭微笑著好言相勸道:「斳玲應該在巴黎待得很久了,有她幫忙解說,我也學到不少呢。」

菲莉西雅道:「我和KK都對法國歷史有一點研究,在德國本來就是主修歷史,要評論什麼,還輪不到她多嘴。」

斳玲回以嘲弄的一哂:「德國和法國在二戰時就是對抗的兩個國家,要我看,妳們可能無法從教材中習得真正完整的歷史。」

方東旭無法理解,為何斳玲對這些女同學都有著深刻的敵意。

難堪的沉默在步行中繼續蔓延,他們不作聲地走在在塞納河西岸,方東旭隨手翻出一張地圖,再過去就是布洛尼森林,那是巴黎高級上流的住宅區,蒙馬特山(Montmartre)頂上有聖心教堂(Eglise du Sacre-Coeur),是巴黎名勝之一,下次他可以找同學們一起過去看看﹔塞納河南岸是大學區, 以拉丁區(Quartier Latin)為中心,處處充滿學術文化氣息,還有盧森堡公園、愛菲爾鐵塔、博物館和古蹟,等待他在接下來的三個月好好造訪。

走著走著,天色漸漸黯淡下來,他們走到了新橋(Pont Neuf),這座橋和亞歷山大三世橋(Pont Alexandre Ⅲ)、協和橋(Pont de la Concorde)齊名,西提(Cite)河邊的二手舊書店,或許能夠讓他買到一些難得一見的好書。

「哇,這橋真壯觀!」斳玲讚嘆道,而在那座鐵橋之前,她又特意對著小鏡子塗了塗口紅,櫻紅的嘴唇襯著珠貝般的牙齒,在夕陽下看起來更顯得嬌柔艷麗,微風將幾綹黑髮吹拂到她的面頰上,一雙明眸波光蕩漾,使她風情萬鐘。

「是啊,是很美,這座橋就是《新橋戀人》(Les Aments du Pout-Neuf)那部法國片的主要場景。」方東旭說。

斳玲望著那群對她非常憎惡的女孩,又看了看手錶,終於說道:「我想我們得說再見了。謝謝你,我這一路很愉快!」

「妳要走了?要不要我們送妳?」方東旭關切地問道,他真不希望她走得這麼快。

雖然還沒到下午六點,在靠近百年歷史的百貨公司Samaritaine的時候,街道外的公車卻被堵的沒得動彈﹔想想時間晚了,而她就住在新橋另一頭的不遠處,索性就跟方東旭道別,但她心底也有些不捨。

「我得回家了,免得時候晚了要人來趕我走呢!」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那些女孩子,很海派地伸出手來,主動握住方東旭的手﹔那細細的指尖輕輕與他握了一下,然後另一手掏出一支原子筆,在他的手心寫下幾串數字。

「這是……」

「我把我的隨身電話號碼給你,」她故意大聲說道,讓那些女孩都能清楚聽見。「以後有空就一起出來吧!」

方東旭愣愣地看著她,只見她嫣然一笑,很快地扭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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