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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7/03 23:56:28瀏覽1124|回應2|推薦21 | ||||||
在其他時候,所有的巧合,都讓人禁不住懷疑,更多的則是迷惑。 方東旭不確定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只知道有個人在暗中窺伺著他,那目光含有無限深意。 爲什麼?為何一個對他產生偏見的法國女孩,居然變成他思考及想念的部分? 她的眼神、她的觸碰、她的聲音,以及她的出現,決定了他的一天如此度過,不管是傷感或懷念,或者兩者兼有,這種心情交織,嚴重的混亂就產生了。 但奇怪的是,她一直保持著沉默和猶豫的距離,連著持續三天,兩人之間都未曾交談過。 到了週末早上,他好不容易放了假,一個人卻在公寓裡面,百無聊賴地打掃起來,接著又整理了行李,最後在餐廳滷著一鍋牛肉,儼然如家居型的女子一般。 正當他回想起這幾日的事情,就聽見有人按著門鈴,剛打開門,午後的陽光照在他所熟悉的臉上,那對綠色的眼珠緊盯著他。 法比安的眼底閃爍著什麼,但她卻沒有開口。 雖然覺得有些唐突,方東旭還是微笑地問道:「怎麼是妳?」 原本她應該說的是:「我想見你。」但她還是勉強地說:「我剛來第戎讀書,順便看看以前的『朋友』。」 「朋友」可能是一個極具深意,又或者是一個毫無意義的名詞,「以前的朋友」則是一個更沒有象徵意義的名詞,好像對彼此來說,疏遠的友善是最好的相處方式,沒有需要掩飾的感情,沒有親暱的態度,「朋友」就是這樣一個平淡又安全的表示方式。 她輕巧地走進他打掃得纖塵不染的客廳,表情有些恍惚,還有些猶豫,似乎她並不確定該如何開口。 但她沒有開口,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審視著屋內,眼光繞了一圈,然後默默地回到他詫異的臉上。 方東旭轉頭面對這個年輕女子,那對顏色不尋常的迷人眸子專注在他身上,彷彿她想要說些什麼,而他似乎也想問些什麼;兩人之間的沉默,讓他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話到嘴邊,開口講出的卻是讓他自己感到難過的情事。 「你現在一個人住。」這是一個肯定句。 「嗯。」 他像個傻瓜似地,喃喃訴說著自己和菲莉西雅那亂成一團的交往過程,從最初兩人一起在巴黎街頭聽表演的手風琴,到後來他們一起到德國慕尼黑,一直說著他們這短短幾個月中那些難忘的小細節;曾經,他以為自己對菲莉西雅沒有愛情,自己的情人和自己的好友發生了什麼,本來就不該覺得心痛難耐,畢竟學生生涯的失戀經驗,他在這幾年就已經看多了,曾經讀過一本描述了年輕人的許多失戀故事,還有女孩子說她把自己的第一次給了對方,對方還是把她甩了,她好想自殺云云。 自己身為男人,不能說從對方身上一點便宜都沒佔到,現在被女孩子甩了,為什麼還要想不開? 這樣的情節,早在許多以前的戀愛就已經出現過了,可是如今當初失戀的自己不也活下來了,許多人找到新的愛人,可以共組家庭過了一生,失戀沒什麼的,而且他根本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曾經愛過,菲莉西雅曾經是他要好的女朋友,如此而已。 「你……」法比安的臉微微一紅,她柔聲說道:「我知道你很好心,可是每個人都以自己的標準來衡量別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方東旭忍不住問她:「妳也會依自己的標準來看待我嗎?」 「我……」 隔了好一會兒,方東旭見她不說話,歎了口氣,正打算舉步走開去拿飲料的當兒,只聽她幽幽地說:「你和他們不同。」 「是嗎?」 「你是一個很感性的人。」 「我希望當一個感性的人。」 「你真的很感性,」她嘆息,覺得自己好像說得像沒記熟對白的女演員,「也非常體貼。」 「妳……」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菲莉西雅跟你分手了。」 「嗯。」 「太好了。」 「啊?」方東旭一臉訝異地看著她。 「既然她不是值得你珍惜的女孩子,還跟你的好朋友上床,那你終於和這個讓自己痛苦的女孩子分手,豈不是一件好事?」 「我不知道自己對她有著什麼樣的感情。」 「你只是做了爛好人,以為填補了她的空虛,所以纔跟她交往,沒想到,她被你的好心傷得更重。」 「妳真是一個言詞犀利的女孩子。」 「我也這麼覺得。」 巴黎的社會,或者說法國這個浮表說著浪漫的論調,實際上卻理智對待情慾世界的社會,是個內在和外在道德都鬆弛的地方,雖然她並非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一生當中,也僅有一個男人夏爾.佛瑞曼,但她明白自己頗有姿色,也相當清楚,由於她的矜持,人家常常誤以為她是冷漠的女人,要不就是蕾絲邊,所以總是以頭腦取勝,讓那些男人們都不敢對自己有興趣。然而,只是點根菸就會掉入男人調情陷阱的風騷女人,又能顯示出什麼高雅的魅力? 男人要找個女人跟他睡覺,簡直比什麼都還要容易,只要他走到有阻街女郎的地方,打個招呼並且口袋有錢即可;然而,對女人來說,特別是像她這樣心有顧忌、滿腔懷疑、憤世嫉俗的女人,情況可就困難得多了。 菲莉西雅是怎麼跟這個男人搞上的? 那個叫做斳玲的女人又是怎麼一回事? 其他的女人呢? 法比安深吸一口氣,終於忍不住問道:「要不要跟我交往看看?」 方東旭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我……」她柔聲問道:「你不願意?」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這有些突然——」 「你可以明天再給我答覆。」 方東旭一怔,好半晌訝異得說不出話來。 「要不然,你現在就給我回應?」 「這……」方東旭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連忙岔開話題:「妳想不想再來一杯茶?」 「正好,我在這裡喝茶喝得久一點,還有機會可以瞧瞧你的前女友是個什麼樣的對手。」法比安微笑道:「我們女人自有一套度量標準。如果『另一個』女人把你們住的地方收拾得纖塵不染——這表示她通常會疏忽男人的感性,過著吹毛求疵、完美主義者的挑剔生活,要是她讓你們的小天地亂七八糟——這也表示她疏忽她的男人,因為她過分懶散,根本沒有在乎男人的理性,讓兩人世界變得一團混亂。」 方東旭緩緩綻岀一個笑容,問道:「那妳覺得這間房子顯現了什麼結論?」 法比安思索了一下,很得意地解開了謎底:「菲莉西雅是個很率性的人,你這人也算大方,所以你定期請清潔公司來。對吧?」 方東旭哈哈一笑:「不對,都是我一個人打掃的,菲莉沒有跟我同居。」 「真的?」 看見方東旭點點頭,法比安更詫異了。 只聽他問道:「那妳們法國女人又是怎麼衡量男人的?」 法比安想了一下,坦然地回答:「性。」 「真的?」 聽見他學起她的口吻,法比安微笑道:「唉,你知道的嘛,男人遲早會問女人『另一個』傢伙在床上的表現怎麼樣,法國女人很聰明,早就料到男人必然會問這種問題。想不想知道我的答案?」 「原來法國的女人都這麼開放。」 法比安搖搖頭:「不對,法國的女人最保守了。」 「從莒哈絲的《情人》看來,我還以為法國女孩都很豪放。」 「我們只對《中國北方來的情人》豪放,」她柔聲說道:「因為那是我們喜歡的男人。」 她的說法令方東旭的心本能地怦然起來。 「中國來的方東旭,你明天纔願意當我的情人嗎?」 「法比安……」 「我聽過菲莉西雅叫你『阿旭』,這發音好像是法文的『Achille』(阿奇里斯),『le talon d'Achille』的法文意思是『弱點』,你是所有女人的弱點嗎?」她呢喃:「為什麼每個女孩子都會喜歡上你?」 「我不知道……」 法比安微啟著唇,向他發出無言的邀請,心裡希望著,能夠讓這個男人喜歡上她,這種期待使她的唇本能地灼熱起來,當他倏然吻了她時,那種感覺是如此美好,她覺得自己正耽溺於熱情和慾望,那狂野的感受,簡直有如天堂……她心想:和這個男人在一起,如何能不臣服於情慾的種種觸發? 原來這就是那些女孩有過的感覺,法比安迫切地吻著他,唇舌交纏之際,小腹中霎時湧起一股熱流,因為她正在感受莒哈絲與中國情人的戀情,彼此肌膚和唇舌的愛撫,簡直比什麼都還要驚心動魄,如此強烈的美妙反應,訴說著她長久以來的渴望,原來她早就在渴望他了。 方東旭知道自己事後可能會後悔,他只覺得被催眠了,根據邏輯理論,他只需要說聲晚安,然後明白讓她告辭回家就行了;可是,面對她清澈的眼眸和誘人的紅唇,世間事再也沒有簡單的道理可言,甚至連一句婉謝的話,或者推拒的態度,都顯得宛若鉛重。 他知道自己不該回吻她,不該接近她,可是這個女人神秘的眼睛,她那少見的機智,同時又比他所認識的所有女孩子更直言無諱,充滿了獨特的強烈魅力。 美麗的女人、聰明的女人、巴黎的女人……這些不都是他所困擾的問題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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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